第一章风平浪静的暗潮

我的指尖抚过水晶杯冰凉的杯壁，杯中是澄澈的金色香槟，气泡如同微缩的银河，无声地上升、破灭。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酒液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晕，像极了某些人藏在金丝眼镜后的心思。

坐在我对面的莫顿董事满面红光，肥胖的手指兴奋地比划着，唾沫几乎要溅到铺着亚麻桌布的精美菜肴上。

“……所以说，霍索恩小姐，您的远见卓识，加上我们商会提供的资源，必定能让新月学院在下个季度的评选中独占鳌头。至于温特斯顿家那小子……”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带着一股酒气和自以为是的熟稔，“不过是仗着家族余荫，哪像您，是真正的实力派。”

我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腼腆与感激的笑容。“您过誉了，莫顿先生。新月学院的发展，离不开像您这样有识之士的支持。”我的声音轻柔，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皮肤，“至于莱恩·温特斯顿学长……他一向是位值得敬重的对手。”

“敬重？”莫顿董事嗤笑一声，端起酒杯豪饮一口，“他那套温良恭俭让，骗骗无知少女还行。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眼里，还嫩了点！”

我但笑不语，只是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甜，压下了心底那点微妙的嘲讽。

嫩了点？

是啊，那位“温良恭俭让”的莱恩·温特斯顿学长，就在三小时前，刚刚往这位莫顿董事某个不记名的秘密账户里，汇入了一笔足够买下这间餐厅的巨款。而此刻，那份加密的转账记录副本，正安静地躺在莫顿先生位于城郊别墅的私人书房办公桌上，旁边大概还附赠了一份关于他如何利用学院资源进行利益输送的详尽报告。

这一切，自然是我的一份“小小回礼”。

桌布之下，我的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上，指尖却在个人终端的微型投影界面上飞快地滑动、点击。最后一道指令发送成功。很好，我安插在市政厅的人已经就位，只等莫顿先生明天一早“意外”发现那份文件时，恰到好处地出现，为他“排忧解难”，顺便将他彻底绑上我的战车。

“为了我们未来的合作，莫顿先生。”我再次举起酒杯，蓝眼睛在灯光下漾着纯粹而无辜的波光，“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当然！当然！”莫顿董事忙不迭地举杯，脸上堆满了即将攫取巨大利益的兴奋。

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鸣音。在这和谐的表象之下，我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的声响。而这齿轮，正将另一个名字，不容抗拒地推到我面前。

莱恩·温特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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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星辰学院，首席生书房。

莱恩·温特斯顿放下手中的古典文学纸质书，书页泛着淡淡的油墨香。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他所辖学院井然有序的夜景，灯火通明，如同精密运转的仪器。

一名穿着学院监察会制服、面色冷峻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份文件夹。

“温特斯顿首席，这是关于新月学院艾莉森·霍索恩名下慈善基金会的初步审查报告。”监察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们收到匿名举报，怀疑其资金流向存在异常，可能涉及违规操作，影响两院公平竞争环境。”

莱恩转过身，金丝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他接过文件，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洁的封皮。

“匿名举报？”他微微挑眉，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霍索恩小姐一向致力于公益，在学院内风评极佳。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证据链初步完整，首席。虽然匿名，但提供的线索非常具体。”监察员一板一眼地回答。

莱恩沉吟片刻，那模样像极了不愿相信同侪品行有亏的正直领袖。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既然有举报，按规定审查是必要的。不过，在处理过程中，务必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影响到两院之间的和谐，更不要损害霍索恩小姐的个人声誉。在没有确凿结论之前，她依然是我们值得尊重的对手。”

“是，首席。我们会谨慎处理。”监察员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房门轻轻合上，书房里恢复了寂静。莱恩脸上那抹温润的、带着担忧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他走到书桌后，打开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

“计划A，暂停。”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启动……计划C。另外，把我们在新月学院内部关于莫顿的那点‘小麻烦’，巧妙地‘提醒’一下霍索恩小姐的人。动作要自然，像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通讯那头传来简洁的确认回复。

莱恩切断通讯，目光落在智脑屏幕上。屏幕一角，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窗口自动弹了出来，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皇家橡树餐厅的账单照片。账单总额被人用优雅的字体圈出，旁边还有一行手写体的附言：

「谢谢你的‘慷慨’赞助，莱恩。这瓶97年的沙龙香槟，滋味甚好，算我请你。」

看着那行字，莱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愉悦的笑，更像是一名顶尖棋手，看到了对手落下的一步妙招时，流露出的欣赏与更强的战意。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另一个号码，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与温和：“准备车，去老地方。另外，把我上次看中的那条‘矢车菊’蓝宝石项链包起来，以匿名的方式，送给霍索恩小姐。附言就写……”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锐光，“‘期待下次与你共赏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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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莫顿董事心满意足的醉意中结束。我婉拒了他派车相送的好意，独自一人走在回学院宿舍的路上。

夜风微凉，拂过面颊，带走了一丝餐厅里沾染的浮华气息。我喜欢这种独处的时刻，能让大脑彻底冷静下来，复盘所有的细节，推演接下来的棋局。

莱恩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快，也更有趣。

他不仅立刻停止了通过莫顿进行资金渗透的A计划，转而启动了更为隐秘的C计划（具体内容我还在探查），甚至还“好心”地把我正在处理的、关于莫顿的麻烦线索，送到了我手下人的面前。

这是一种示好？还是一种更高级的挑衅？

仿佛在说：“看，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知道是我。我们不必在这些小鱼小虾身上浪费太多精力，真正的博弈，在你我之间。”

那条即将送到的、匿名的“矢车菊”蓝宝石项链，就是最好的证明。蓝色，是我眼睛的颜色，也是新月学院的代表色。“共赏夜景”？恐怕是暗示下一次在暗处的交锋吧。

真是……彬彬有礼，又嚣张至极。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对面那座灯火辉煌的塔楼——星辰学院的首席生驻地。在那扇我能清晰定位的窗户后，那个人，此刻是否也正站在窗边，揣度着我的心思？

我们就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棋盘两端，周围的人、事、物，都是可以随意挪动、舍弃甚至吞噬的棋子。我们彼此攻伐，争夺着棋盘的控制权，却又心照不宣地维护着这个只有我们两人能窥见全貌的棋局。

这种关系，危险，刺激，并且……该死的迷人。

回到宿舍，梳妆台上果然已经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丝绒礼盒。打开它，深邃如夜空般的蓝宝石在灯下闪烁着内敛而璀璨的光芒，旁边放着一张素雅的卡片，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字体：「期待下次与你共赏夜景。」

我拿起项链，冰凉的宝石贴在掌心。然后，我走到书桌前，打开个人终端，调出了星辰学院下个季度一个重要学术项目的核心策划案——这份文件，在半小时前，刚刚通过某个不起眼的漏洞，同步到了我的加密数据库。

我快速浏览着，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不是抄袭，也不是破坏，而是进行着更精妙的、基于其原有框架的“优化”与“补充”。我的改动细微而关键，如同最顶尖的外科手术，精准地嵌入了几行看似无伤大雅、实则能引导项目走向对我有利方向的代码，同时，还留下了一个只有他那个级别的对手才能察觉的、微小的“签名”——一个新月与星辰交织的暗纹。

做完这一切，我将修改后的文件，通过一个无法追踪的路径，悄无声息地“还”了回去。

然后，我拿起通讯器，给那个加密频道发去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夜景甚美，项链的回礼已随星辰项目策划案一同奉上。另，下次建议换家餐厅，皇家橡树的香槟，年份虽好，却配不上你温特斯顿首席的格调。」

发送成功。

我放下通讯器，走到窗边，与对面塔楼遥遥相望。夜风吹动着窗帘，带来远方隐约的钟声。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收到我的“回礼”。我也知道，这场始于算计、充满试探与博弈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们互为镜影，是彼此最危险的敌人，也可能是唯一能理解对方孤独的同类。

在这场优雅的共舞中，谁先沉溺，谁便满盘皆输。

而我，艾莉森·霍索恩，从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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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学院塔楼。

莱恩的智脑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提示音。他点开那个加密窗口，看到了艾莉森发来的信息，同时也收到了下属关于项目策划案被未知来源修改的紧急报告。

他点开那份文件，目光迅速扫过，很快便锁定了几处精妙绝伦的改动和那个隐藏的“签名”。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稳定。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对着窗外那片属于新月学院的黑暗，举起了手边并未沾唇的酒杯。

“格调？”他轻声自语，绿眸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如你所愿，我亲爱的‘对手’。下一次，我会选一个……配得上我们之间这场博弈的舞台。”

夜空之下，两座塔楼沉默对峙，而在无人可见的暗处，两条原本平行的轨迹，正以一种危险而迷人的方式，悄然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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