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荷塘的晨雾还未散尽时，江风眠已站在坞堡最高处，指尖掐诀，引动周遭灵气。随着他一声低喝，一道淡青色的光罩从莲花坞四周升起，如同一层无形的薄膜，将整个坞堡轻轻裹住——这是他耗费三月心血布下的“敛灵阵”，能将莲花坞内过于浓郁的灵气牢牢锁住，既不让其外泄，也不让外界窥探到丝毫异常。

光罩落地的刹那，坞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原本萦绕在坞堡周围的灵气波动瞬间消失，从外面看，莲花坞依旧是那个青瓦白墙、荷香满溢的寻常世家，谁也看不出内里的草木正泛着灵光，弟子们的剑招间藏着何等沛然的力量。

“成了。”虞紫鸢走上前来，看着那几乎与天光融为一体的结界，语气里带着一丝松快。这些日子，外界的探询越来越频繁，甚至有修士试图悄悄潜入，都被她提前拦下。如今有了这道结界，总算能喘口气。

江风眠点头，指尖轻抚过腰间的佩剑：“这阵法需日夜以灵力维系，我会安排心腹弟子轮值。”他顿了顿，补充道，“对外只说加固了坞堡安防，以防邪祟侵扰。”

消息传下去，江氏弟子们虽不知阵法的真正用途，却也明白宗主的用意，轮值时格外尽心。结界之内，灵气依旧在草木间流转，弟子们的修为稳步提升，只是那份精进被牢牢锁在了坞墙之内，再未传出半点风声。

有外姓修士路过莲花坞附近，只觉此处的灵气比别处略胜一筹，却远不到“异常”的地步，先前的猜测渐渐淡了下去。偶有世家派人来访，看到的也只是江氏弟子们按部就班地练剑、洒扫，与寻常世家无异，便也打消了疑虑。

江厌离依旧每日为家人缝制衣物，只是指尖灵力流转，针脚愈发细密；江澄练剑时收敛了大半力量，剑势看似寻常，实则暗藏五颗金丹的底蕴；魏无羡画符时不再引动灵气，只凭自身修为，符篆的威力却丝毫未减。

五岁的江月月成了结界内最自在的存在。她时常牵着江厌离的手，在灵气最浓郁的花树下蹒跚学步，小手拂过之处，花苞便会簌簌绽开；她蹲在演武场边看哥哥们练剑，偶尔无意识地拍手，弟子们便会觉得体内灵力一阵舒畅，招式也顺畅了几分。

江风眠和虞紫鸢看着她，心中既有慰藉，也有隐忧。这道结界能挡住一时的窥探，却挡不住人心的贪婪。一旦结界破碎，或是秘密暴露，莲花坞将面临的，是整个修真界的觊觎与围攻。

“等月月再大些，我便教她控制体内的力量。”江风眠望着荷塘里的新荷，轻声道，“九莲之力虽强，却也需懂得收放。”

虞紫鸢点头：“阿离他们的修为也需稳住，不可再贸然精进。”五颗金丹已是惊世骇俗，若是再进一步，怕是连这结界都藏不住他们的气息。

夜里，结界外的风声穿过光罩，变得细微而模糊。江风眠坐在灯下，研究着从古籍中寻来的阵法图谱，试图将敛灵阵再加固几分。虞紫鸢坐在一旁，为江月月缝制着明日要穿的小鞋，指尖偶尔溢出的灵力，让丝线都泛着淡淡的光。

“风眠，”她突然开口，“你说，这结界能护我们多久？”

江风眠抬起头，看着窗外被结界滤过的、柔和的月光，沉默片刻，道：“能护一时，便护一时。只要我们还在，便会让这结界一直立着。”

他知道这话说得勉强，却也是此刻唯一的念想。结界是屏障，是伪装，更是他们用尽全力为家人撑起的一片安稳天地。

荷塘里的荷花谢了又开，结界外的世界依旧喧嚣，结界内的日子却在灵气的滋养下，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平静。弟子们的法术越来越精，孩子们的笑容越来越甜，江风眠和虞紫鸢的鬓角，却悄悄染上了更多风霜。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未知的将来。或许是结界被破的那一日，或许是秘密揭开的那一日，又或许，能等到永远。

只是他们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终究是藏不住的。就像荷塘里的莲藕，哪怕埋在泥下，也总会有冒出水面的一天。而他们能做的，唯有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这道结界，更坚固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