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教授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旁边，黑袍几乎拂过埃莉诺拉的桌面。

目光正落在哈利那锅即将酿成事故的药水上，嘴唇已经张开，准备喷射出最恶毒的讽刺和扣分命令。

然而，埃莉诺拉那急切的警告声，以及她猛然抬起的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

斯内普教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那总是紧抿着、显得无比刻薄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他那冰冷、充满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在埃莉诺拉的脸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在她那双充满了急切和担忧（尽管她本人绝不承认）的绿眼睛上。

是震惊？是恍惚？

是一闪而过的、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眼中的……痛苦？

或者是某种遥远的、被强行埋葬的回忆瞬间被勾起？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那惯常的冷漠和嘲讽似乎融化了一刹那。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也足以让近距离的埃莉诺拉捕捉到那非同寻常的停顿和眼神变化。

‘他……怎么了？’

埃莉诺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又想用刘海遮挡眼睛，但已经晚了。

斯内普猛地回过神。

他迅速移开目光，仿佛被烫到一样，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但语气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尖锐刺骨了。

他转向哈利和罗恩，声音依旧低沉，却奇异地缺少了那份惯有的、想要撕碎什么的恶意。

“看来……除了巨怪般的脑子之外，你们的耳朵也装饰性地长在了头上。”

他瞥了一眼埃莉诺拉，眼神复杂难辨。

“如果不是索恩小姐那……多余的提醒，你们现在恐怕已经要在庞弗雷女士那里度过接下来的几天了。”

斯内普的声音冰冷滑腻。

他挥动魔杖，迅速而精准地熄灭了哈利坩埚下的火焰，并将那锅失败的药水清理一新。

“格兰芬多扣二十分，”

他宣布，但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机械的流程，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惩罚。

“为你们那灾难性的、足以谋杀所有同学嗅觉的操作。波特，韦斯莱，下课留下清理器材。”

“而索恩小姐……似乎认为自己有资格指导课堂操作了？”

埃莉诺拉的心猛地一紧，刚刚消退的恐慌再次袭来。

‘他又要扣分了吗？因为我多管闲事？’

她下意识地又想用刘海遮住眼睛，但刚才情急之下甩开的头发没那么容易立刻恢复原状。

就在这时，哈利·波特再次开口了，这次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服：

“教授！”

哈利抢着说，虽然还有点喘。

“她只是提醒了我！如果她没说，我的坩埚可能已经炸了！那样会更糟，不是吗？”

他试图据理力争，尽管面对斯内普让他声音有些发虚。

斯内普的视线在哈利倔强的脸和埃莉诺拉苍白的、试图隐藏表情的脸上来回移动。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都屏息看着这边。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斯内普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笑的弧度。

“所以，波特，你不仅需要别人手把手教你识别材料，”他轻声说，每个字都像刀片。

“现在连最基本的操作步骤，都需要一位……斯莱特林的同学来提醒你了？格兰芬多的无能，真是每次都能刷新我的认知。”

然后，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快速扫过埃莉诺拉已经重新被刘海遮住的眼睛方向，用一种比平时稍微……

柔和那么一丝丝的语调（几乎难以察觉）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全班说，又像是在对埃莉诺拉说：

“至于……准确的观察和……及时的提醒，无论动机如何，总好过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没有给斯莱特林加分，也没有撤回之前扣掉的那五分。

但这几乎已经是他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程度的……“缓和”了。

他没有表扬埃莉诺拉。

他只是用最刻薄的方式羞辱了哈利，然后猛地转身，滑向教室另一边去训斥另一个把坩埚烧穿的学生。

全班同学，尤其是斯莱特林们，都惊呆了。

斯内普教授居然……没有因为那个泥巴种（很多人心里这么想）的插嘴而进一步暴怒？

甚至还隐含地……肯定了她的做法？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别扭！

潘西·帕金森难以置信地瞪着埃莉诺拉，又看看斯内普，好像不明白院长今天是怎么了。

德拉科·马尔福也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危机暂时解除。

哈利松了一口气，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偷偷看了埃莉诺拉一眼，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

罗恩的表情也十分复杂，看着埃莉诺拉，嘟囔了一句：“谢谢……”

埃莉诺拉猛地转回身，背对着他们，心脏还在狂跳。

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们谢我？他们居然谢我？’ 她感到一阵荒谬和恐慌。

‘我不是要帮他们！我只是……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有人违反操作步骤酿成事故！这只是我的……

我的强迫症！对！是强迫症！不是好心！’

她拼命在心里强调，试图说服自己。

但哈利和罗恩那带着感激和一丝别扭的“谢谢”，却像小小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渗入她试图冰封的内心。

让她感到一阵不知所措的慌乱。

她猛地想起在礼堂时，斯内普看哈利的时候，有时也会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神情，而哈利也有一双绿眼睛……

‘不，不可能。’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我只是个孤儿，怎么会和救世主有什么关系？’

但斯内普那一瞬间的失态是真实发生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拉回自己那锅近乎完美的疥疮药水上。

她拿起豪猪刺，在自己恰到好处的时机将其投入坩埚。

药液瞬间转变为一种澄澈的、完美的色，蒸汽柔和地散发出来。

成功了。

她的魔药无可挑剔。

然而，埃莉诺拉看着这锅成功的药水，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原本计划用卓越的魔药成绩来赢得斯内普的青睐，同时冷眼旁观格兰芬多（尤其是波特）出丑。

可现在呢？斯内普似乎对她印象更复杂，而波特和韦斯莱……居然开始觉得她是“好人”了？

‘这简直是我魔药学生涯中最失败的“邪恶”成果！’

埃莉诺拉绝望地想，‘埃莉诺拉·索恩，你必须加倍努力地坏下去！下次！下次一定不能再多管闲事！’

她一边发着狠誓，一边却又无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将桌面上每一丝洒出的药粉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将所有器具摆放回绝对对称的初始位置。

她默默地继续完成自己的魔药，最终得到了一锅完美的疥疮药水。

甚至得到了斯内普教授一个简短的、几乎不情愿的“O”评价（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高分了），但她心里却乱成一团。

下课铃响起时，她几乎是逃离般地收拾好东西，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忽略了身后哈利似乎想叫住她的动作，也忽略了潘西和马尔福那探究和不满的目光。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