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伤,反而成了姜伊尔再次前往疗养区的正当理由。
几天后,她以复诊为名,再次来到了那片室内花园。这一次,她“恰好”路过乔奢费所在病房外的休息区。
他似乎好转了一些,正靠坐在躺椅上,望着穹顶模拟出的星空出神。侧脸线条冷峻,紫色的眼眸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痛楚。
路伊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的伤……好些了吗?”她轻声问。
乔奢费转过头,看到是她,目光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
“好多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清冷,“你的手……”
“小伤,快好了。”
路伊尔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我叫路伊尔”
“乔奢费”
他报上名字,然后沉默了一下,才再次开口,带着探究:
那天……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周围人声虽不鼎沸,但医疗人员往来,环境音并不算绝对安静。
路伊尔心下一紧,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浅色的眸子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泽塔星太子独战海盗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啊。我……我只是看到你的样子,觉得和传闻中很像,就忍不住猜了一下。”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真诚的钦佩,“你很厉害。”
乔奢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好奇,有毫不作伪的赞叹,唯独没有他常见的怜悯或算计。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自星球巨变、族人尽殒后一直冰封的心湖,似乎被这缕清澈的目光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不过是……求生罢了。”他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沉重。
接下来的时间,姜伊尔没有过多追问他的悲惨遭遇,反而将话题引向了一些轻松的、关于阿瑞斯风物或者她最近在看的一些杂书上的趣闻。她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偶尔,她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练习意能时遇到的、无伤大雅的小挫折,带着点自嘲的无奈。
乔奢费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但紧绷的唇角在她说到某些有趣的地方时,会几不可查地微微松动。他发现,这个看起来脆弱得像琉璃一样的女孩,内里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坚韧和一种……奇特的通透感。她似乎能理解他沉默背后的沉重,却从不试图强行安慰或窥探,只是用这种安静的陪伴,让他感受到一丝久违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平和。
他甚至在她一次试图用未受伤的左手比划一个能量模型结构时,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地扶了一下她有些不稳的模型示意动作。
“能量回路的核心,应该更偏向非对称结构。”他低声说了一句,这是他对那场惨烈战斗后,对自身力量应用的一点反思。
路伊尔眼睛一亮:“你也懂能量结构?”
“略懂。”乔奢费微微颔首。战斗与力量,是他如今仅剩的、能紧紧抓住的东西。
这一次的交谈时间并不长,但一种微妙的、基于彼此第一印象和短暂交流的熟悉感,悄然建立了起来。
得益于阿瑞斯星球充沛的能量环境和顶尖的医疗技术,乔奢费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伤势稍愈,他便一刻不停地申请加入了路法将军的军营,从最基础的士兵做起。对他而言,每一分力量的增长,都意味着重建家园多一分希望。
在他正式入营报道的第一天,便见到了两位日后将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同伴——安迷修与库忿斯。
安迷修作为同期中的佼佼者,受命带领乔奢费熟悉环境。他看着眼前这位面容依旧带着些许苍白,眼神却已恢复锐利与沉静的泽塔星太子,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他自己亦是孤儿,被路法将军收养,深知在强者为尊的阿瑞斯军营中,没有背景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这里是日常训练区,那边是战术推演室……”安迷修耐心介绍着,语气温和。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道火红的身影便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战意和兴奋。
“嘿!你就是那个一个人宰了五十个海盗的乔奢费?”库忿斯大大咧咧地拦在两人面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着乔奢费,摩拳擦掌,“看起来也没多壮嘛!怎么样,过两招?”
乔奢费微微一怔,看向眼前这个充满野性与活力的红发青年。他能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只是纯粹对强者的好奇与挑战欲。他尚未回答,旁边的安迷修已经无奈地扶额,对着乔奢费投去一个“你多保重”的眼神。
(安迷修心理活动: 来了来了……库忿斯这战斗狂的毛病又犯了。不过,有他替我分担一下“火力”,好像也不错?)
出于一种微妙的“同情”,安迷修对这位新来的、即将被库忿斯“缠上”的同伴,莫名多了几分好感。
乔奢费看着库忿斯眼中纯粹的战意,沉寂已久的战斗血液似乎也微微发热。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好。”
一场点到即止的切磋在训练场一角展开。库忿斯的力量狂暴迅猛,而乔奢费的动作则更显灵动精准,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出的简洁与高效。几十个回合下来,库忿斯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好家伙!有两下子!”库忿斯收势,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兴奋地拍着乔奢费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他未完全愈合的伤处),“以后你就是我库忿斯认可的对手了!有空常切磋啊!”
看着库忿斯那副“找到宝贝”的样子,安迷修在一旁忍俊不禁,对乔奢费投去一个“我懂你”的无奈笑容。三人之间的气氛,在这初次的见面与切磋中,竟意外地融洽起来。
与此同时,在主庄园内,姜伊尔的生活也并非一成不变。
库拉在紧张的训练间隙,听说了姜伊尔手腕受伤的消息(虽然版本是“不小心摔倒”)。她沉默地钻进厨房,利用极其有限的休息时间,做了好几款不同口味、据说对骨骼愈合有益的能量糕点,托安迷修带回去。她自己则转身又投入了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中,偶尔还要负责指导一些新入营的师弟,忙得脚不沾地。
路伊尔收到那些精致又美味的糕点,心里暖融融的。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库拉的身份,但眼前的库拉,只是一个面冷心热、会因为她一点小伤就默默做好吃的大姐姐。这份纯粹的关怀,让她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回馈。
于是,在完成每日的意能练习和功课后,路伊尔也开始偷偷研究起阿瑞斯的甜点制作。她翻找母亲留下的、夹杂在大量医疗科技资料中的几本古老食谱笔记,笨拙地尝试着调配比例,控制火候,能量炉的温度可比明火难掌控多了,希望能亲手做出一份合库拉口味的点心。
然而,平静的日子被一个意外打破。
那天,路伊尔想着安迷修和乔奢费他们训练辛苦,或许会喜欢她新“研发”(失败多次后相对成功)的能量饼干,便心血来潮,提着一小食盒,悄悄溜达到了军营训练场的边缘。她想着远远看一眼,把东西交给侍从转交就好。
她小心翼翼地躲在廊柱后,好奇地张望着那片充满阳刚气息的场地。她看到安迷修在指导一队新兵,神情专注而温和;看到库忿斯正和几个人进行着激烈的对抗训练,吼声震天;也看到了乔奢费,他独自一人在角落进行着恢复性训练,动作一丝不苟,侧脸在汗水浸润下显得格外清晰冷峻。
就在这时,一个训练用的能量球因操作失误,偏离了预定轨道,带着不小的冲击力,直直地朝着她藏身的方向呼啸而来!
路伊尔吓得呆立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离她最近的乔奢费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飞扑,手臂一挥,一道凝实的意能屏障瞬间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