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跪在地上,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沈青砚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粗糙的掌心,满是生活磨出的硬茧——这是一双常年操持家务、为生计奔波的手,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苦难。
“大姐,您先起来说话。”沈青砚的声音放得轻柔,“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您慢慢说,我们都听着。”
王氏被扶到桌边坐下,苏轻寒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她双手捧着茶杯,指尖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缓缓开口:“我丈夫叫李满仓,当年是沈将军手下的亲兵,跟着沈将军在北境守了五年边关。十年前冬天,突然有批京官到军营查案,说沈将军通敌,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我丈夫因为替沈将军说了句‘将军绝不是那种人’,就被安上了‘同党’的罪名,当天就被砍了头……”
说到这里,王氏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再次涌出:“我带着刚满三岁的儿子去收尸,只看到他躺在乱葬岗里,身上全是伤口,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审案的官,是丞相李斯年的亲信,听说很多替沈将军说话的士兵,都跟我丈夫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李斯年”三个字像道惊雷,在沈青砚耳边炸响。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这个名字,他记住了,总有一天,他要找到这个人,问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星河也皱起了眉,若有所思地说:“李斯年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十年前沈家案,他确实是主要推动者之一。如果当年的审案官是他的亲信,那这案子的水分,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苏轻寒拿出纸笔,一边记录一边道:“李大哥的事,还有审案官的身份,都是重要线索。以后我们查案,或许能从李斯年的亲信入手,找到当年的证据。”
王氏看着三人认真的样子,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褪色的兵符碎片,边缘还带着血迹:“这是我丈夫当年的兵符,他死前偷偷藏在衣服里,我一直留着,想着总有一天能为他平反。现在交给你,或许能帮上忙。”
沈青砚接过兵符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纹路,心里又酸又胀。这小小的碎片,承载着一个士兵的冤屈,也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希望。他郑重地将兵符收好:“大姐,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为我父亲洗冤,也为李大哥平反。”
夜色渐深,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王氏去收拾房间,准备让三人休息,沈青砚、楚星河和苏轻寒则留在堂屋里,继续梳理线索。楚星河将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北境的位置说:“按照赵峰的说法,黑石关离这里还有五百多里,我们走山路的话,至少需要十天才能到。而且黑石关是边境重镇,幽冥阁的人肯定会在那里布下埋伏,我们得提前想个对策。”
苏轻寒点点头:“我可以准备些毒药和迷药,万一遇到埋伏,或许能派上用场。只是我们现在人手太少,要是能再找到些沈家旧部,就好了。”
沈青砚看着地图,心里却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幽冥阁的人既然能追到青溪镇,就一定能查到他们的行踪,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楚星河脸色骤变,快步走到门口,撩开窗帘往外看——只见客栈外的街道上,挤满了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手里拿着火把和刀剑,将客栈团团围住。为首的人,正是萧烬言。
“不好!是幽冥阁的人!”楚星河压低声音,转身对沈青砚和苏轻寒道,“他们来得太快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沈青砚心里一紧,走到窗边,偷偷往外看。萧烬言坐在马上,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腰间的“烬”字玉牌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冷光。他眼神冰冷地盯着客栈,厉声喊道:“沈青砚,我知道你在里面!识相的就出来束手就擒,把山河令的下落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不死!要是再躲着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客栈,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客栈里的客人听到动静,都吓得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只有王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色苍白:“怎么办?外面全是幽冥阁的人,我们根本跑不出去啊!”
沈青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姐,您别慌。您知道客栈有没有后门或者密道?我们从那里逃出去。”
王氏想了想,连忙道:“有!后院有个柴房,柴房后面有个狗洞,能通到村外的树林里!只是那个洞很小,不知道能不能钻过去。”
“不管能不能,先去看看!”楚星河说着,带头往后院跑。沈青砚、苏轻寒和王氏跟在后面,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后院。后院里堆满了柴火,角落里的柴房破旧不堪,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楚星河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几下就把铁锁撬开,推开柴房门。柴房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角落里果然有个半人高的狗洞,洞口被杂草掩盖着。
“快!你们先钻过去,我来断后!”楚星河说着,拿起一根柴火,挡在洞口。
苏轻寒先钻了过去,接着是王氏,沈青砚最后钻。他刚钻到一半,就听到客栈前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显然是幽冥阁的人开始砸门了。
“动作快点!他们进来了!”楚星河催促道。
沈青砚加快速度,终于钻了出去。四人躲在树林里,屏住呼吸,看着客栈的方向。只见幽冥阁的人冲进客栈,开始四处搜查,火把的光将客栈照得如同白昼。
萧烬言没找到人,气得大喊:“给我搜!仔细搜!他们肯定没跑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黑衣人们分成几队,开始在村子里和周围的树林里搜查。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青砚四人只能压低身子,往树林深处爬。树枝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和皮肤,却没人敢出声。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才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后喘口气。王氏脸色苍白,显然是吓坏了,苏轻寒也有些体力不支,靠在沈青砚身上。
“现在怎么办?他们还在搜,我们根本走不了。”苏轻寒声音发颤。
沈青砚看着周围漆黑的树林,心里也有些着急。幽冥阁的人太多了,要是一直这么搜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找到。
就在这时,楚星河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前面不远处有个废弃的猎户小屋,我们可以躲到那里去。那里很隐蔽,一般人不会找到。”
四人立刻起身,跟着楚星河往猎户小屋的方向走。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果然看到一间破旧的小屋,屋顶漏着洞,墙壁上爬满了藤蔓。
楚星河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个灶台,角落里堆着些干草。“我们先在这里躲一会儿,等他们搜查的动静小了,再继续赶路。”
四人走进小屋,关上门,靠在墙壁上休息。外面的搜查声还在继续,时不时传来黑衣人的吆喝声,让人心惊胆战。
沈青砚看着窗外,心里满是担忧。他不知道,这场逃亡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到达黑石关,找到密库钥匙。但他知道,他不能放弃,为了父亲的冤屈,为了李满仓这样的冤魂,他必须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小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这边看看,说不定他们躲在这里!”
沈青砚四人心里一紧,楚星河连忙吹灭了手里的火把,小屋瞬间陷入黑暗。他们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在小屋门口停了下来,有人推了推门,发现门是关着的,便用力踹了一脚。“哐当”一声,门板被踹开,几个黑衣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四处打量。
沈青砚握紧了手里的铁钎,准备随时动手。苏轻寒也掏出了怀里的毒粉,王氏则吓得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就在黑衣人即将发现他们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紧接着有人大喊:“萧少主有令,停止搜查,立刻回客栈集合!”
黑衣人们愣了一下,互相看了看,只好收起火把,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小屋内的四人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沈青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疑惑道:“他们怎么突然不搜了?难道有什么事?”
楚星河皱着眉,思索道:“说不定是他们在客栈里发现了什么,或者有新的命令。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我们得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四人不敢耽搁,立刻起身,朝着黑石关的方向跑去。夜色浓重,树林里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星星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沈青砚跑在最前,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他总觉得,萧烬言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次突然停止搜查,说不定是个陷阱。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跑,朝着未知的前路,朝着父亲的冤屈,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