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城的夜像被反复涂抹的墨汁,连星星都不敢探头。
长廊尽头,应急灯“滋”一声暗了半格,墨多多的侧脸被切成一明一暗两截——亮的那边,嘴角在渗血;暗的那边,睫毛上结着一粒细小的霜。
他抱着唐晓翼,脚步回声像丧钟,却敲得极轻,仿佛怕把怀里的骨头震成碎屑。
消毒水与硝烟未散,战争已提前结束,战利品轻得可怕。
“……墨……多……多……”
那声音像锈针划破玻璃,却先划在他胸口。
他收紧臂弯,喉咙滚出一个“在”,字尾碎得不成调。五年,他把这名字含在齿间,磨得血淋淋,终于等到对方亲口把它吐还给他。
黑暗在唐晓翼的睫毛上结霜,墨多多低头,只看见自己颤抖的倒影——那倒影薄得像一张纸,一戳就破。
“晓翼,醒醒。”
他喊得极克制,像怕惊动一个好不容易骗回来的魂。
尧婷婷的强心剂推得极稳,却止不住墨多多指节的战栗;扶幽的机械臂咔哒作响,替他拧紧最后一丝理智;虎鲨杵在一旁,影子佝偻成巨大的问号,把墙角的黑暗撑得满满当当。
“回家。”
墨多多听见自己重复,声音空荡,像在说服一个亡魂。
下一秒,亡魂真的出现——
简先生披着白袍,笑意细而韧,像淬毒的钢丝。
“小朋友,又见面。”
墨多多抬眼,嗓音冷得连自己都陌生:“滚。”
剑尖垂落,血滴在地面,绘成一串省略号——省略掉他们所有余生。
闪光弹炸开,世界褪成一片惨白。
墨多多抱人撞进夜色,身后爆炸声祝他们一路顺风。
风里有火药辛辣,也有唐晓翼发梢的薄荷味,两种气息拉扯,像过去与此刻在拔河。
回程的星星稀少,月亮像被咬缺的银币。
急救舱里,呼吸机替唐晓翼数心跳,每一下都在回答:
——还活着,却未必愿意继续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