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安静了片刻,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钟鸣。
塔莉娅握着水杯,指尖感受着那一点逐渐消散的暖意,方才在人群中的窒息感和此刻身体的疲惫稍微退去,但更深层的疑问却浮了上来。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谜亚星,他指尖的魔方停下了转动,似乎也在等待她平复。
犹豫了一下,她轻声开口,问起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刚才……同学们说的,‘出走的炎之星’……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的萌骑士们……”
她知道奈亚公主与萌骑士命运相连,了解过往,或许能让她更清楚地看见自己将要踏上的,是怎样的一条路。
谜亚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如何叙述那段并不轻松的往事。
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沉重的追忆。
“上一任的奈亚公主,是乌拉拉。是乌克娜娜的妹妹,” 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敬意,“她善良、勇敢,为了拯救萌学园,启动了索雷伊圣剑,最终……化作永恒的光,守护着夸克族。”
他没有使用“牺牲”这个词,但话语里的结局已然清晰。
塔莉娅静静地听着,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化作永恒的光……听起来很美,却很遥远,很冰冷。
“而在那之后,在与吸血大军的对抗中,” 谜亚星继续道,语气更沉了几分,“十之星蓝宝,为了拯救同伴和同学,最终……消失了。”
他用的是“消失”,一种更模糊、却同样意味着“失去”的说法。
“接连失去最重要的伙伴与战友,对坚尼,也就是他们说的离开的炎之星,打击太大了。” 谜亚星看向窗外,仿佛能看见那个少年决绝离开的背影,“那份悲伤和无力感,让他无法再以炎之星的身份继续留在萌学园。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阁楼里的空气因为这段叙述而变得更加凝重。
塔莉娅仿佛能透过他的话语,触摸到那些鲜活的、最终却归于沉寂或离散的生命与情感,不仅仅是故事,这是她所继承的身份背后,真实发生过的离别与牺牲。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阳光又悄悄移动了一寸。
然后,她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瞳直直地望向谜亚星,那里没有恐惧的泪水,只有一片近乎透明的、让人心悸的平静。
她问出了一个最简单,却也最核心的问题,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所以,身为奈亚公主的我……到最后,是不是也会‘消失’?或者……‘化作光’?”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太过沉重,砸在寂静的阁楼里,仿佛有回音。
它剥开了所有荣耀、责任与希望的外衣,直指那悲壮预言的核心——奈亚公主的终点。
谜亚星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他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那里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认命般的、甚至带点探究的坦然。
这份坦然,比任何恐惧的哭泣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他手中的魔方“咔”地一声被攥紧。没有犹豫,几乎是出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强烈本能,他斩钉截铁地、清晰地回答:
“不会。”
他向前倾身,目光牢牢锁住她,那双总是充满智慧与谋略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执拗的锋芒。
“我不会让你消失。”
这句话脱口而出,不仅仅是一个承诺,更像是一种宣言。
它超越了智之星对奈亚公主的守护职责,掺杂了更多复杂的、连他自己都需厘清的情感——或许是出于对童年那个安静下棋女孩残留的保护欲,或许是对眼前这个承受着双重负担却依然挺直背脊的少女的敬佩与怜惜,又或许,是对那种仿佛早已被写定的“牺牲”结局的不认同与反抗。
塔莉娅怔住了。
她问出那个问题,并未期待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预设的回答,或许是“这是光荣的使命”,或许是“我们会竭尽全力”,甚至可能是沉默。
但绝不是这样直接、这样个人化、甚至带着一丝“僭越”意味的——“我不会让你消失。”
她看着谜亚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心脏某处微微悸动,那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震荡,冲淡了些许浸透骨髓的寒意与孤独。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瞬间涌起的复杂波澜,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这个承诺究竟意味着什么,又有多么沉重。
“嗯。” 她低声应道,仿佛接受了一个新的、与悲壮预言并存的微小可能性。
阳光继续流淌在阁楼里,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关于牺牲的对话暂时画上了句号,但一个新的、更加紧密的联结,或许就在这句近乎莽撞的承诺中,悄然诞生了。
前路依然莫测,但至少在此刻,有一个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否定了她似乎注定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