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缠绵,空气中总是氤氲着潮湿的水汽。晚会的排练提上日程,沈玫作为协调人员,不可避免地要频繁出入音乐社所在的艺术楼。
这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抱着一叠刚打印好的修订流程,穿过寂静的走廊,去往张函瑞所在的A-3练习室。还未走近,一阵压抑着怒气的、支离破碎的钢琴声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他在烦躁。
沈玫停下脚步,【微表情分析】技能让她即使隔着一扇门,也能从这混乱的琴音里感知到弹奏者内心的风暴。她想起王橹杰情报里提到的,张函瑞最近正在为一场重要的内部选拔赛创作新曲,似乎遇到了瓶颈。
她轻轻推开门。
张函瑞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手指近乎粗暴地砸在琴键上,肩线紧绷。练习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谱架上的小灯,在他周身投下一圈孤寂的光晕,将他与窗外灰蒙蒙的雨幕隔绝开来,却也更添几分寥落。
张函瑞“出去!”
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排斥。
沈玫没有离开,反而轻轻关上门,将雨声隔绝在外。她走到钢琴边,将流程表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影子。
琴声戛然而止。
张函瑞猛地转过头,眼底布满红血丝,那层平日里蛊惑人心的慵懒假面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真实的、带着棱角的焦躁与脆弱。
张函瑞“我叫你出去,听不懂吗?”
他的语气很冲,像一只受伤后竖起所有尖刺的兽。
沈玫的目光却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上面甚至有些泛红。她没有害怕,反而走近一步,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一场梦
沈玫“是第三乐章过渡段的问题吗?那个不和谐和弦之后,无法找到情绪落点的地方?”
张函瑞瞳孔微缩,脸上的怒意凝滞了。她怎么会知道?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创作的具体困境。
沈玫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落在黑白琴键上,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些挣扎的音符。
沈玫“毁灭之后的空白,比毁灭本身更让人恐惧。你想表达的不是沉沦,而是沉沦之后……那种无处凭依的失重感,对吗?”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撬开了他紧锁的心门。
张函瑞怔怔地看着她。窗外的雨声、内心的焦躁,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世界里只剩下她平静的侧脸,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他所有混乱与不堪的眼睛。
他喉咙有些发干,所有尖锐的话语都堵在了胸口。
沈玫这时才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深切的、仿佛来自同类的“理解”。
沈玫“或许……”
她轻声建议,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柔。
沈玫“可以尝试在空白处,加入一个极弱的、持续的单音,像心跳,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但……存在。”
她伸出手,纤细的食指,轻轻点在高音区一个洁白的琴键上。
没有按下。
只是虚虚地悬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