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老师的口令像冰雹砸在地板上时,我盯着镜子里自己同手同脚的影子,后颈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滑。镜面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恍惚间总觉得严浩翔还靠在把杆旁,那双沉沉的眼睛像藏着片深不见底的海。
“喻可怡!抬左腿!”
老师的怒吼把我拽回现实,我慌忙抬腿却没站稳,整个人朝镜子扑过去。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后腰突然被一只手稳稳托住,熟悉的木质香气裹着压迫感涌过来。
“站稳了。”
严浩翔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我僵着脖子回头,看见他另一只手还搭在把杆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舞蹈室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我们身上,连老师都忘了喊口令。
“严、严总?”我赶紧站直身体,后腰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他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西装外套:“路过,看一眼。”
路过?十七楼的舞蹈室,从他办公室过来要穿过三个走廊,怎么看都不像“路过”。我瞥见他左耳空荡荡的耳垂,突然想起林薇薇递给他耳钉时那委屈的表情,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继续练。”严浩翔朝老师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经过镜子时,他的目光和我在镜中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的眼睛里,好像藏着点别的什么。
“喻可怡,过来。”老师突然冲我招手,表情严肃得像要训话。
我缩着脖子走过去,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却听见老师压低声音说:“刚才那下,严总托你的姿势,是标准的舞台保护动作——我们团舞里有这个动作,他以前总在舞台上这么护着弟弟们。”
我的心跳猛地一顿,想起时代少年团纪录片里,有次舞台设备出故障,严浩翔就是这样一把托住差点摔倒的刘耀文。
“可怡,”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这圈子水深,但有人愿意护着你,是福气。”
福气?我摸着后腰发烫的地方,突然想起书里那枚冰凉的蝴蝶耳钉。
午休时我躲在楼梯间啃三明治,手机又震了震。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张照片——林薇薇挽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两人站在浩乐娱乐的剪彩仪式上,男人笑得一脸慈祥,胸前的名牌写着“林氏集团董事长”。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这是她爸,浩乐的第二大股东。”
面包渣呛进气管,我咳得眼泪直流。原来林薇薇不是简单的“背景硬”,她根本就是公司的半个主人。那严浩翔昨天那样怼她,就不怕……
“在这儿吃饭?”
严浩翔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手里拿着份沙拉,看见我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谁发的?”
“不、不知道,陌生号码。”我赶紧按灭屏幕,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他在我身边坐下,楼梯间的窗户正对着公司楼下的花坛,昨天我摔的那个地方还留着点奶茶渍。他把沙拉推给我:“吃这个,比三明治健康。”
“不用了,我……”
“拿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自己抓起我剩下的三明治咬了一口,“你作曲课的钢琴基础太差,晚上加练两小时。”
我愣愣地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有几缕不听话地翘起来,像个没睡醒的大男孩。这和财经杂志上那个侃侃而谈的总裁,和舞台上那个张扬的rapper,都不一样。
“为什么……要亲自带我?”我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他咬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侧过脸看我。楼梯间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你写的那首《星轨》,”他突然说,“副歌部分的和弦走向,很像我三年前没发表的demo。”
我的呼吸猛地停了。《星轨》是我去年参赛的作品,连妈妈都没听过完整版,他怎么会……
“巧合?”我试探着问。
他没回答,只是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拍了拍手:“晚上七点,钢琴教室见。别告诉别人。”
傍晚的钢琴教室飘着夕阳的味道,我抱着乐谱推开门时,看见严浩翔正背对着我打电话。他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沿,语气带着难得的疲惫:
“……我知道爸不喜欢我搞这些,但浩乐是我和兄弟们一起拼出来的……林氏那边不用管,他们投钱是为了赚钱,不是来管我带谁的……嗯,知道了,挂了。”
他转过身看见我,脸上的疲惫瞬间收了起来,变回那个冷静的严总:“来了?先弹一遍《星轨》。”
钢琴键被按下的瞬间,我突然觉得旋律有点陌生。严浩翔坐在旁边的琴凳上,指尖跟着我的节奏轻轻点着膝盖,当弹到副歌部分时,他突然伸手覆在我的手上。
“这里,应该这样。”他的手指带着我的手按下一串和弦,音色突然变得清亮,像乌云裂开道缝。“你太拘谨了,放开点。”
他的掌心温热,呼吸落在我耳后,带着点沙拉酱的清爽味道。我紧张得忘了呼吸,连指尖都在发颤。
“别紧张,”他轻笑一声,收回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像触电似的赶紧移开,“就当……是我们一起完成这首歌。”
一起?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正好看见他耳尖泛红,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乐谱。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两个影子挨得很近,像要融在一起。
练到九点多,严浩翔突然接到电话,是时代少年团的成员打来的,催他去聚餐。“知道了,马上到。”他挂了电话,抓起外套,“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晚上不安全。”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走吧。”
车子驶过音乐学院的梧桐道时,我攥着书包带,终于鼓起勇气说:“严总,你的耳钉……”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昨天在休息室,我捡到了。”我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小盒子,里面放着那枚银色蝴蝶耳钉,“给你。”
他侧过脸看了一眼,路灯的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扔了吧。”
“啊?”
“那是舞台道具,早就该换了。”他目视前方,语气听不出情绪,“林薇薇给我的那个,才是新的。”
我捏着小盒子的手指收紧,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生疼。原来那枚跟着他上过无数舞台的耳钉,在他眼里不过是该扔掉的道具。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我解开安全带时,他突然说:“明天早上九点,公司楼下有个品牌活动,穿我让王姐给你准备的裙子。”
“我也要去?”
“嗯,”他看着我,眼神很深,“给你一个正式介绍自己的机会。”
我推开车门时,他又补了一句:“别穿帆布鞋。”
回到宿舍,我打开王姐送来的礼盒,里面是条淡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处绣着只小小的蝴蝶。室友凑过来看:“哇!这是星辰品牌的高定吧?他们家代言人可是严浩翔!”
我的手指拂过那只蝴蝶刺绣,突然想起陌生号码的短信。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回了一条:“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方几乎是秒回:
“我是能救你的人。明天的活动别去,林薇薇准备了‘惊喜’,她要让你在全网面前出丑。”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那条淡蓝色的裙子,蝴蝶刺绣在黑暗里像只睁着的眼睛。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想起严浩翔刚才的眼神,他是真的想给我机会,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