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奶茶杯的手指泛白时,玻璃旋转门正把第七片梧桐叶卷进浩乐娱乐的大堂。九月的风裹着秋老虎余温,把我的刘海吹得支棱起来,像只炸毛的猫。
“喻可怡小姐是吗?这边请。”
穿黑西装的助理姐姐笑得标准,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秒针在倒数。我盯着自己帆布鞋上沾的草屑,突然想起半小时前在公司楼下花坛边摔的那一跤——为了抢救被风吹跑的签约合同,结果不仅膝盖磕青了,还把刚买的珍珠奶茶泼了自己一裤腿。
“严总正在开会,让您先在休息室等一下。”
助理推开磨砂玻璃门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脏擂鼓的声音盖过了空调的嗡鸣。休息室里飘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墙上挂着时代少年团的巨幅海报,七个穿着舞台服的少年在光影里笑得耀眼。我下意识地看最左边的那位,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挪不开。
海报上的严浩翔站在最左边,黑色皮衣拉链拉到顶端,银色链条随着动作弧度划出利落的线。他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冷冽又张扬,和财经杂志上那个穿着高定西装、谈论着娱乐产业未来的年轻总裁判若两人,又奇异地重合在同一个名字里。
“砰——”
我后退时没注意到身后的茶几,手肘撞到玻璃边缘的瞬间,手里攥着的合同散落一地。更要命的是,口袋里那支没盖笔帽的马克笔顺着裤袋滑出来,在米白色的地毯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痕。
“完了完了……”我手忙脚乱地去捡合同,结果越慌越乱,膝盖又撞到了茶几腿,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需要帮忙吗?”
一道清冽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像冰水滴落在玉盘上。我僵着脖子抬头,看见严浩翔站在那里,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刚结束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未褪的锐利,却在看到我狼狈模样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经纪人姐姐反复叮嘱的话:“严总最讨厌做事毛躁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犯低级错误。”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去擦地毯上的墨痕,结果越擦越脏,黑色的印记像朵丑陋的花在蔓延。“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叫保洁……”
“不用了。”他走过来,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合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目光在我歪歪扭扭的签名上停了两秒,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我却瞬间红了脸。
“喻可怡?”他念出我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审视的意味。“音乐学院大三,专业课第一,擅长钢琴和作曲。”
我愣愣地点头,看着他把合同放在茶几上,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深蓝色的丝质手帕。他蹲下身,动作自然地擦拭着地毯上的墨痕,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这个牌子的马克笔防水,擦不掉的。”他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的脸烧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那我赔……”
“赔得起吗?”他终于抬眼看向我,目光落在我膝盖处的淤青上,眼神暗了暗。“这块地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七位数。”
我吓得差点晕过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他突然把那块手帕递给我,帕子上绣着一个精致的“Y”字。
“逗你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下次小心点,别总毛毛躁躁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顿了顿又回过头:“下午两点声乐课,别迟到。还有——”他目光扫过我沾着奶茶渍的裤腿,“去员工休息室借条裤子换了。”
门关上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手帕,木质香气混着淡淡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地毯上的墨痕依旧醒目,可我盯着那个“Y”字,突然觉得膝盖好像没那么疼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我深吸一口气接起,对着屏幕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妈,我签约成功啦……嗯,公司特别好,严总也……”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地毯上看到的东西——在严浩翔蹲过的地方,散落着一枚银色的耳钉,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和海报上他戴过的那只一模一样。
而此时休息室门外,严浩翔靠在走廊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耳空荡荡的耳垂。助理轻声问:“严总,需要把耳钉找回来吗?”
他望着休息室紧闭的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不用了。”
两点整,我抱着乐谱站在练歌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阳光正好落在钢琴上,严浩翔坐在琴凳上翻着乐谱,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来了?”他抬头看我,目光在我换过的牛仔裤上停顿了半秒,“先唱首你自己写的歌听听。”
我握着麦克风的手微微发颤,刚开口唱了两句,就听见他突然说:“停。”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练歌房的空间不大,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木质香气裹着压迫感将我包围。就在我以为他要批评我时,他却突然弯腰,伸手拂过我的发梢。
“这里,”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额角,“刚才在休息室摔的?”
我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动作自然地贴在我额角的小伤口上。薄荷味的药膏气息钻进鼻腔,和他身上的雪松味缠绕在一起。
“唱歌的时候,眼神要坚定。”他退后一步,重新坐回钢琴前,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一个和弦,“再来一次。”
琴声响起的瞬间,我突然注意到他放在琴键旁的手机屏幕亮着,锁屏壁纸是片深蓝色的海,海面上漂浮着一只孤零零的蝴蝶风筝。
而我额角的创可贴,边角处印着一只小小的蝴蝶。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严浩翔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我读不懂的深意:“喻可怡,知道为什么签你吗?”
我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因为你的声音里,有我失去的东西。”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丁程鑫”的名字。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疏离冷淡:“嗯,人在我这……知道了,晚上聚餐会到。”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向我,眼神里的温度好像降了好几度:“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早上九点,公司有新人培训,别迟到。”
我抱着乐谱走出练歌房时,正好撞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女生站在走廊尽头,她妆容精致,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见严浩翔从练歌房出来,立刻笑着迎上去:“浩翔,我给你带了甜点……”
女生的声音甜得发腻,目光扫过我时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我加快脚步离开,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离严浩翔远一点,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屏幕的光映着我额角的蝴蝶创可贴,我回头望了一眼练歌房紧闭的门,突然觉得这个刚刚踏入的世界,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