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从柱上摔下,楚晚宁心中绞痛,但情况多变,他下去救墨燃只会使局势更加严峻,他只能强忍悲痛去使两份力,补上墨燃的空缺。结界是双生的,墨燃感受到多大攻击,他就受到多大攻击。
墨燃快死了,他也有点撑不住了。
好在,天裂终于暂时补上,虽然以后还有可能裂开,但现在能喘上一口气。仙门修士们都回门派了,只有楚晚宁留了下来。
在众人走后,他眼眶中存留以久的泪水挽留不住,顺着他的面颊滑下。茫茫血色中,他不见墨燃。
他呢喃:"墨燃,师傅的错,你出来吧。"
可是,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年没有出来。
泪水纵横,贴着脸上,密织成一张泪网,将他困在痛苦中,难以脱身。
血海尸山阻拦着他,对他无用的找寻嘲讽着。
终于,他在寻了墨燃许久之时,找到他了。
少年皎白的脸庞满是鲜血,时间有点久,此时血迹已经发黑。
楚晚宁颤抖着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他的气息很微弱,很细微,细微到近乎没有。
楚晚宁深知自己灵力将尽,灵核也暴虐,灵核破碎一触即发。
他俯下身去,贴着墨燃额头,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墨燃,用这灵力吊墨燃一口气。
他起身,却又栽了下去,跪倒在地。
旁人见了定会质疑,这真是北斗仙尊晚夜王衡吗?怎么此时如此不堪。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不堪,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没用,又贪恋地看了一眼墨燃,爱意难抑。
他心骂自己龌龊,为人师表却深爱徒弟。
他只是浅浅抱了一下墨燃,便将他挂在自己背上。他爬着,他在尸堆中爬着,他在绝望中为了自己的希望而奋力爬。
终于爬到死生之颠山脚了。
他卖力抬头,眼前一片雪白,新雪笼在白色长阶之上。
他下意识想用传音海棠传音,可是如今,他只是一个灵力散尽的废人了。
白阶睡雪中。
他很怕寒,冷意扎入他掌心,钻入他的心脏,给了他致命一击。
阶梯修得平整,但正因如此,他的手才像刀削一样疼。
他爬不动了,回首一望,才爬了不足十级阶。
寒风猎猎,从他衣服的缝隙中钻入。
天裂危险,他怕误了大事,便丢下大氅,着一袭单衣来战。
他遥视长阶,心中滋长了放弃的"恶"念。
可是,背上的重量他不能忽略。
那是他日夜深爱的徒弟。
他若放弃,他亦丧命。
他想着那是他徒弟,便动身再爬,他以为是师生之情的催促,不曾那其实是暗恋的推动。
冷、疼、沉。
这三个字在他心头盈绕。
往日也就撑着劲,再冷也无所谓,今日他撑不了了;他也有血有肉,他在高台上坐久了,人们便忘了他也是人,也有感觉,也会疼,那些不疼是晚夜玉衡北斗仙这八个沉重大字的禁锢,好疼;
沉啊,他身后千斤重,仿佛巨石身,有墨微雨,也有责任。
他好累,他感觉自己要死在这场美好大雪中了。
他回头,数了一下,三十二阶。
他尝试用数台阶和回忆来麻痹自己。
少年笑得肆意,海棠花在掉落--少年被天问打得疼,红油抄手一少年为自己提来一盒梨花白-少年金成池求神武,自己用他人之身告白--少年一笔一画字写字,写下"见字如唔,展信舒服"--少,少年用神武圈住他人小指,盘问他人对他的感觉--少,少年满心满眼他人......
他的思绪,很乱,时间线不顺,越想越心痛。
少年在他背后呢喃,他细细一听--"师昧"。
少年美好,但终不属于他,往后也只有师生之情。
但,他能撑到往后吗?
他的手脚疼痛,一不小心摔落许多级台阶。
又得重新爬。
摔时他只是护住少年,右肩却撞在地上。
旧伤未愈,寒风又袭,这一下无异于沉重伤害。
他只是"呜"了一声,泪水便仿佛听了号令,奔涌而出。
好疼啊,死吧,死吧,我撑不住了--
可是,爱意占了上风。
他又迟缓地向上爬。
他快死了。
他好累,他只想休息一下,但背后人生命垂危,他无法弃之于不顾。
"三......千......七--百......九十......九。"墨燃,到家了。
他神识模糊,却听一声:"玉衡长老!"
他睡去了,他一闭眼,却睁不开了。
墨微雨,墨燃,我的徒儿,去见师昧吧。
他龟裂的手指凉得更彻底。
白衣红晕,晚夜逝去。
他的地魂走了,人魂灭留。
为什么?
因为执念。
他想给墨做雨再做一碗红油抄手。
他最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