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透过知微堂的菱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太傅手持《礼记》,指尖落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字句上,语调沉稳:“《尚书》有云,‘政在养民,取之有度,用之有节’,此不仅是治国之道,亦是立身之要 。君有君责,臣有臣职,即便是皇室宗亲,亦需以责任立身,方能服众 。”
他抬眸看向我,目光温和却带着期许:“如今你蒙长公主垂爱,收为义女,虽未正式受封,但已是公主府半个主子 。你且说说,于你而言,何为承担责任 ?”
我攥着衣角站起身,眼睛亮闪闪的:“太傅,我觉得责任就像每个人手里的活计!前几日见浆洗嬷嬷洗衣,冻得手通红还不肯歇,说要是洗不干净,姨穿出去会丢脸,这是嬷嬷的责任;就像府里的小厨房,张厨娘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熬粥,说要是晚了,下人们干活会饿肚子 。于我,就是好好听您讲课,把《论语》背得滚瓜烂熟,下次姨考我,我能答上来,不让她失望,这就是我的责任 。”
太傅闻言,眼中泛起笑意,正要开口点评,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几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小厮,正蹲在知微堂外的石榴树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 。
“今年新采买的布料真是差得离谱,经纬稀疏不说,染色还不均,前几日缝补床幔,针脚稍密些就裂了 。”
“可不是嘛,听说采买的管事还说这是上等货,依我看,怕是被人克扣了银两,拿次货充数 。”
“嘘,小声点,这话要是被管事听见,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
议论声虽渐小,却已打乱了课堂节奏 。太傅放下书卷,看向我,语气平和:“方才小厮所言,你也听见了 。此事虽系府中杂务,却关乎长公主府的声誉与下人福祉 。如今,便以这事为题,你说说,该如何做 ?何为在此事中的责任 ?”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太傅,我觉得他们就像学堂里偷偷说话的小同窗!小厮们不知道,他们说的话要是被外人听见,就像有人把公主府的家事拿到街上说,多不好 。但也不能凶他们,就像先生不会因为同窗说话就罚站一整天,得告诉他们,有问题要找管事,就像我们有难题要问先生一样 。
至于布料,就像我去年穿的锦袄,要是布料不好,缝好的袄子没多久就破了,绣娘姐姐得多难过 。不过这事该刘嬷嬷管,她就像府里管布料的‘大管家’,我不能抢她的活 。我只要让青禾告诉小厮的管事,让管事好好说他们,再让管事问问布料到底怎么了,然后告诉刘嬷嬷就行 。
我现在的责任,就是当好‘传声筒’,不瞎掺和,也不让大家乱说话 。就像姨教我的,在府里要守规矩,不该我做的不做,该提醒的要提醒,这样才不辜负她收我做义女 。”
太傅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指节轻叩案上《礼记》,眼底笑意漫到眉梢,对书童吩咐:“去长乐宫通传,说知微堂有堂实践课,请长公主过来,看看她府里的安棠姑娘,今日如何处事 。” 书童应声退下,我攥着腰间玉佩的手指瞬间收紧,玉饰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后背却下意识挺得笔直——方才说的轻巧,真要当着长公主和太傅的面处理事,连鼻尖都冒了层细汗 。
不过半柱香功夫,就听见廊下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长公主身着烟霞色蹙金绣海棠宫装走来,鬓边赤金点翠步摇随着步履轻轻晃动,裙摆扫过门槛时,绣着的海棠花瓣似要落下来一般 。她一眼就瞥见我紧绷的模样,快步上前,指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我们安棠这是怎么了?脸绷得跟绣绷上的线似的 。” 指尖暖意透过衣料传来,我喉间发紧,刚想说话,就见长公主笑着揉了揉我的发顶,“别怕,姨就是来看看,你平日里怎么跟青禾说话,今日便怎么说 。”
太傅捋着胡须,目光落在我泛白的指尖与紧抿的唇上,温声开口:“处事不必强装老练,真诚最是难得 。开始吧 。” 我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慌乱,下意识朝廊下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求助:“青禾……” 侍立在外的青禾立刻快步进来,见我攥着玉佩的手都在抖,悄悄朝我递了个“别怕”的眼神 。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她身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发颤又急着把话说清楚:“去、去请杂役房的张管事,还有方才在石榴树下说布料的小厮,让他们过来,别大声说,也别惊动其他人……” 说着,指尖不自觉攥住了青禾的袖口,眼神里满是“你听懂了吗”的焦急 。青禾连忙点头,拍了拍我攥着她袖口的手,轻声应:“姑娘放心,我这就去 。” 她转身离去时,还特意放缓了脚步,生怕动静太大扰了屋内气氛 。
这一幕落在长公主眼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用帕子掩着唇,对太傅递去一个眼神 。太傅心领神会,捋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眼中笑意渐深 。我站在原地,听见他们的轻笑,脸颊瞬间发烫,却悄悄松了口气——幸好青禾懂我 。
不多时,张管事带着三个小厮进来 。小厮们头埋得快贴到胸口,肩膀微微发抖,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在不自觉攥着衣角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平稳些,可话出口还是带着孩童的软糯:“张管事,您先站在旁边稍等 。” 话音刚落,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悄悄侧头看向太傅,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太傅见状,捋着胡须的动作放缓,目光落在我身上,满是赞许 。
转向小厮时,我学着长公主的语气,刻意板起脸,可瞥见他们发白的耳尖,语气又不自觉软了下来:“你们说府里新采的布料不好,是真的吗?真的针一扎就裂?” 最左边的小厮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问,小声应:“是……小的前几日给西跨院补床幔,刚缝两针,布料就裂了个小口,线都挂不住 。”
“西跨院?”我猛地睁大眼睛,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满是诧异,“那不是我的棠乐居吗?我房里的床褥、幔帐都是新换的,摸起来软乎乎的,怎么会裂?” 这话一出,那小厮瞬间慌了神,膝盖微微发颤,连忙摆手:“不是姑娘的!是小的们杂役房的床幔,粗使的布料,跟姑娘的不一样!” 他越说越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
我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忽然想起前几日青禾说杂役房的被褥薄,寒冬腊月睡不安稳 。心里的紧绷忽然松了些,语气也柔和下来:“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粗使布料要是不好,缝补起来费劲,冬天用着也不舒服,换作是我,也会着急 。” 长公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悄悄对太傅点了点头 。
可我还是板起小脸,继续说:“但着急也不能乱说话呀 。‘克扣银两’这话要是传出去,外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公主府苛待下人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先告诉张管事,他会往上报,总能解决的 。” 三个小厮连忙点头,头埋得更低:“小的们记住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
张管事站在一旁,原本垂着的手悄悄背到身后,眼中满是意外,悄悄挺直了腰板 。我见状,心里的紧张少了大半,学着长公主平日里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桌面,可力气太小,桌面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长公主见了,眼底笑意更甚,她悄悄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桌面,似在模仿我的动作,又像是在鼓励我 。
“张管事,”我转向躬身立在一旁的张管事,小手不自觉攥紧了裙摆,努力让语气显得沉稳,却还是透着孩童的认真,“您稍后把杂役房布料的事回禀刘嬷嬷,让她仔细查验一番 。若是布料当真粗劣,下次采买务必换些厚实的,针脚得密,还得抗风,初春的风最是钻缝 。”
说着,我想起昨夜起夜时,隔着窗棂都能听见院中风声,又急忙补充:“如今初春刚至,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白日看着晴暖,夜里寒气能渗进被褥,杂役房那些褥子本就旧了,棉絮都板结了,得添些新棉花 。您叮嘱下去,棉花要选新弹的,最好是晒过太阳的,蓬松又暖和,可不能让他们盖着薄被子挨冻 。”
张管事连忙躬身应下:“姑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办,定让杂役房的人夜里能睡个暖和觉 。”我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指着廊下晾晒的被褥:“您看,就照着那种晒得暖洋洋的棉花添,摸着手感软和的才行 。”张管事笑着应了,转身匆匆去安排 。
这话刚落,太傅捋着胡须的手猛地顿住,指腹在胡须上停留片刻,随即轻轻摇头,眼底却盛着藏不住的惊叹,他侧头看向长公主,眉峰微微挑起,下巴朝着我方向轻抬 。长公主握着帕子的手悄然收紧,指尖轻轻按了按眼角,将那份动容压下,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她朝着太傅轻轻颔首,眼尾的弧度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连鬓边的步摇都随着细微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泽 。
待张管事带着小厮退下,长公主快步上前,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声音带着笑意:“我的安棠,不仅懂规矩,还把下人的冷暖放在心上 。” 太傅也笑着点头,收回捋胡须的手,轻轻拍了拍桌面:“老夫教过不少世家子弟,论体恤之心与处事分寸,竟不及你一个小姑娘 。今日这堂处事课,你不仅及格,更是满分 。” 我靠在长公主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兰花香,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心里暖融融的——原来处事的根本,从来不是讲多少道理,而是记住每个人都怕冷,都想睡个暖和觉 。
众人退去,暖阁内兰香袅袅 。我也只皱了皱眉:“公主姨,府里人见您连走路都轻手轻脚,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差布料混进来,准是外面有人仗着身份逼他们收的 !”
长公主刚要开口,殿外小内侍捧着账册跑得跌跌撞撞,汗湿的衣襟贴在身上:“公主殿下!织造局底册送到,这批布的批条,是户部周主事亲笔签的 !”
长公主接过账册,指尖划过签名时,眉头轻轻皱起,立刻传掌事嬷嬷入殿 。嬷嬷一进殿就“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公主殿下,这批布是按青禾姑娘的规矩收的,奴婢一摸就知料子粗糙,可织造局的人说,这是周主事督办的,拒收就是不给户部脸面,奴婢实在不敢违逆 !”
长公主指尖轻叩梨花木桌,瓷杯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回响,却驱不散眉宇间的沉郁 。“此次接收这批物资,本就是为引蛇出洞布下的饵,可如今看来,这饵竟成了烫手山芋 。”她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奏报,指节微微泛白,“原以为不过是些以次充好的寻常物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谁知送来的竟是些连库房都进不去的残次品 。”
“收,违逆规制,恐落人口实;退,先前布局尽毁,打草惊蛇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更棘手的是,这批物资牵扯多方势力,贸然处置,怕是会引发连锁反应,届时局面更难掌控 。若能寻个由头退了,也省得心烦,可眼下,难啊 。”
殿外脚步声轻而不疾,工部侍郎王大人执笏躬身入殿,锦袍下摆扫过青砖时悄然一顿,双手捧着的军需核验册在指尖微微发颤 。“殿下,北境军需核验已毕,此为核验册。然查验结果堪忧,三成布帛霉变发黑,五成铁器锈蚀卷刃,皆未达《昭雍军器图式》所定军需最低规制,实难入国库 。”
长公主抬眸,目光落在核验册落款的工部朱印上,指尖反复摩挲册中“劣质”二字,语气清冷却不见意外:“本宫奉旨总摄北境军需调度,依《昭雍会典·兵部·军需》所载,北境军需到京需经三重核验——先入本宫府库暂存,由工部派官会同府库典守官初验,再移送户部覆验,最后由兵部抽验,三方核验无误方可入库 。周主事接收入库,本是初验流程中的定例 。”
她话锋一转,指尖叩了叩核验册上“押送官”一栏:“但王侍郎,本宫问你,这批军需的押送方,为何是镇北侯府 ?半月前工部呈递的《北境军需押送勘合》中,分明列明押送官为北境军需司郎中李嵩,随队官差二十人,勘合编号为‘工北字第三百二十一’,如今怎的换成了镇北侯府属官 ?”
王侍郎额角冷汗涔涔,执笏叩首,腰身弯得几乎贴地:“回殿下,此事正是蹊跷 。今早押送队伍到府时,周主事依例核验勘合、印信,对方却称原押送官李嵩染疫,北境军需司临时奏请靖王,改由镇北侯府代押,出示的靖王亲书督运令上,钤盖了靖王藩府印信及北境军需司临时关防 。禁军虽见物资粗劣生疑,然依《昭雍会典·藩王条例》,藩王受地方军政衙门所托,可代督军需,且持有藩府印信与地方关防者,京中暂存地需依规接收,禁军无陛下密诏,若强行拦阻,便是违律,只得放行 。”
“临时改押?”长公主指尖蓦地一顿,绢帕被攥出深深褶皱,“依制,军需押送官更换需提前五日,由北境军需司具奏,经兵部核准,再将核准文书抄送工部、户部及本宫府中,方可更换 。靖王既称临时改押,可有兵部核准文书 ?工部存档中,可曾收到北境军需司的改押奏报 ?”
王侍郎脸色骤变,冷汗顺着鬓角滴落:“臣晨起核查时,已令属官查阅工部存档,既无兵部核准文书,亦无北境军需司改押奏报,仅从周主事处得知改押缘由,正欲启奏殿下 。”
长公主眸色一沉,抬手将核验册掷在案上,纸张碰撞声在殿中格外清晰 :“好一个‘临时改押’,竟是连朝廷规制都抛诸脑后 。王侍郎,你即刻拟公文,以工部名义去函靖王府,问询改押奏报迟滞缘由,同时致函兵部,核查是否有相关核准文书,措辞需迂回,莫要打草惊蛇 ;另外,速调近半年户部北境军需银拨付文册,重点核查镇北侯府与靖王属地商号的资金往来,尤其是‘工北字第三百二十一’号勘合对应的军需采买款项,三日内务必将明细呈至本宫案前 。”
“臣遵旨 。”王侍郎应声欲退,又被长公主叫住 。
“府库中这批劣质军需,即刻贴封条,由工部派官与府库典守官共同看管,严禁任何人接触 。对外便称,需核验改押手续完整性,暂缓初验 。”长公主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飘落的秋叶,语气凝重,“本宫故意放缓初验流程,本是想引幕后之人露出马脚,没想到镇北侯府与靖王竟如此心急,直接换了押送方送劣质军需,这步棋,倒是省了本宫不少功夫 。”
王侍郎躬身领命退下 。蹲在殿角揪着裙摆缠枝纹的我,将二人对话听得真切,忽然想起昨日在库房《冬防军需规制》中看到的“布帛需经寒水浸泡三日不褪色、铁器需经炭火煅烧两时辰不卷刃”的验标,猛地跳起来拽住长公主衣袖:“公主姨!我有办法验这批军需的真假 !”不等她回应,提着裙摆就往外冲,绣鞋踩得青砖“哒哒”响,直奔府库 。
“都给我停下!”我踩着绣鞋冲过去,伸手就推最前面的布箱,木箱“轰隆”砸在青石板上,雪青色绸缎滚了满地 。我蹲下身,随手抓起一匹布往怀里塞,又瞥见旁边堆着的铁矛,伸手就去抱:“这布颜色好看,正好给我的布偶做裙子;这铁家伙亮闪闪的,比我床头的木剑好玩,我要了 !”
杂役们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包袱都忘了递 。有几个刚入职的杂役,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想拦着我拿军需,却被资历老些的杂役拽住 。老杂役皱着眉摇头,嘴型无声说着“姑娘今日怎的这样”,眼神里满是困惑——往日我虽娇俏,却从不会来府库重地胡闹,更不会动要送往前线的军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们拿不准是该顺着还是该阻拦 。
有个杂役攥着布包袱,试探着开口:“姑娘,这、这是要送北境的军需,要不……小的去库房给您找些花色更好的碎布?”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衣角,只能闭上嘴,看着我抱着布帛和铁矛,满脸为难 。
周主事这时候快步上前,袍角都顾不上理,脸上堆着僵硬的笑,伸手就想去抽我怀里的布帛:“姑娘使不得!这是要送北境的军需,可不是寻常玩物,快给小的放下 。”
说话间,他眼角飞快扫向身后的刘管事,手指悄悄往我怀里的布帛指了指,眉梢微微蹙起——那眼神明摆着是让刘管事上前帮忙,想趁着人多,把东西从手里抢回来 。可刘管事看看我,又看看周围驻意——显然是想卖人情,却没察觉周主事愈发难看的脸色 。
周主事喉结滚了滚,勉强挤出笑:“刘管事说得是,姑娘若喜欢,尽管挑 。”只是话音刚落,额角已经渗出细汗 。
长公主故作沉吟,半晌才“怒哼”一声:“罢了,看在你们求情的份上 。但只许拿一件,若敢弄坏,仔细你的手心 !”
刘管事立刻喜笑颜开,转身就挑了块看着最厚实的雪青色布帛,又从箱子里翻出一把裹着绒布的弯刀,献宝似的递过来:“姑娘您看,这布厚实,这刀也轻便 。”
我接过布帛,假装比划着量尺寸,双手抓住布角轻轻一拉,“刺啦”一声,布帛直接裂成两半 。我瞪大眼,举着破布看向长公主,声音带着哭腔:“公主姨,这布怎么一碰就破?上次我扯绣娘的绣布,用了好大劲都没坏 !”
刘管事脸色瞬间煞白,结结巴巴道:“许、许是这匹布是残次品……”话没说完,我已经拿起弯刀,学着戏台上的模样往木柱上一磕 。“当啷”一声,刀刃直接卷成了月牙状 。
我瘪着嘴把弯刀递到周主事面前:“周大人,这刀一点都不好玩,碰一下就坏了,还没我的木剑结实呢 。”周主事看着卷刃的弯刀,双腿微微发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
长公主看着裂成两半的布帛和卷刃的弯刀,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转向周主事时,语气却带着几分“无奈”:“周主事也瞧见了,不是本宫有意刁难,这物资连孩童玩闹都经不起,若送到北境,岂不是害了将士们?”
周主事额角冷汗直流,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殿下,这、这许是偶发状况,镇北侯府送来时,可是持有靖王亲书督运令,若贸然拒收,恐会引发藩地不满啊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后退,显然是想搬出镇北侯和靖王施压,把责任推出去 。
我抱着破布,突然插了嘴:“靖王的东西也不行呀!我公主姨说,不好的东西就算是王爷送的,也不能要,会硌着人的 。”
长公主眼底亮光一闪,顺势蹲下身,捏了捏我的脸颊,故作“茅塞顿开”:“你倒记得清楚 。”起身转向周主事时,语气已添了几分威严,“按《昭雍会典·工部·军需核验则》,军需物资需经‘材质核验-功能试测-登记入册’三重流程,如今材质、功能皆不达标,纵使有督运令,也不符入库规制 。”
她抬手示意工部核验官上前,声音掷地有声:“即刻按规程行事:其一,由核验官出具《军需劣质地勘记录》,详细标注布帛撕裂、铁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