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子被安置在书架最显眼的一层,石棉找了块干净的软布,把深棕色的木纹又细细擦了一遍。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匣身上淌成浅金色的溪,黄铜搭扣反射出细碎的光,倒像是把外公留下的那些暖,都锁进了这方寸之间。
夜里吃饭时,外婆炒了盘西红柿炒蛋,鸡蛋蓬松得像云朵,裹着浓稠的番茄汁。石棉夹了一筷子,熟悉的味道忽然撞进心里——和笔记本里“多放油、炒蓬松”的字迹,和记忆里外公端着菜碗的模样,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外婆,你是不是照着外公的菜谱做的?”她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外婆往她碗里又添了勺蛋,眼角弯起:“你外公那本子我也看过几眼,记着你爱吃这口。”说着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以前他总说,菜里多放些心,吃的人就会少些愁。”
石棉低头扒着饭,眼眶又热了。她想起白天翻到的“糖醋排骨”那页,纸面皱巴巴的,许是当年外公炖糊了排骨,又或是自己吃酸排骨时笑出的眼泪,不小心落在了纸上。那些她曾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成了藏在时光里的糖,一点点甜进了心里。
周末的时候,石棉把外公的木工图纸摊在书桌上,照着那张“小石头的小凳”画了张新图。她找了块没用的旧木板,学着外公的样子,用砂纸一点点打磨边角。木刺扎了手,指尖渗出血珠,她却忽然想起外婆说的,外公连夜修凳腿的模样——原来当年那光滑的木凳角,也是这样带着点笨拙的认真,一点点磨出来的。
小凳子做好那天,她把它放在了阳台的角落,和外婆种的月季花挨在一起。风一吹,花瓣落在凳面上,像极了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的小院。外婆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凳面:“跟你外公做的那个,一模一样。”
石棉笑着点头,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她知道,外公从来没真正离开过。那些藏在木匣里的刨子、图纸和菜谱,那些融进饭香里的牵挂,那些落在时光里的暖,都会像这阳台上的阳光和月季花一样,陪着她和外婆,把每个平常的日子,都过得热气腾腾、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