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楼道里只剩下夏慕雪和陆司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夏慕雪还沉浸在方才陆司辰兵不血刃解决冲突的震撼里，手里那根棒球棍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多余。
陆司辰转过身，目光再次掠过她手中的“武器”，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回去。”他依旧是那副言简意赅的样子，声音听不出喜怒。
夏慕雪“哦”了一声，像个做错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默默跟在他身后，回到了501室。
关上门，屋内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紧张。夏慕雪将棒球棍放回墙角，看着它，心里五味杂陈。她引以为傲的正义感和冲动，在陆司辰绝对冷静和理智的对比下，显得如此幼稚和鲁莽。
陆司辰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厨房，目标明确——那包躺在冰箱里的廉价泡面。
看着他熟练地烧水，撕开调料包，夏慕雪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他刚刚帮了她，或者说，用一种更有效的方式平息了一场风波，而他的晚餐，却依旧是这毫无营养的东西。
想到自己晚上确实多做了一些饭菜，她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那个……我晚上饭做多了，锅里还有饭和菜，你要不要……热了吃？”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陆司辰准备将面饼放入沸水中的动作顿住了。他侧过头，碎发遮住了部分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看了她几秒，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的排斥感。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烧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就在夏慕雪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冷漠拒绝时，他却松开了拿着面饼的手，转而关掉了炉灶的火。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夏慕雪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一种微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仿佛攻克了一座冰山的一角。
陆司辰走到灶台前，打开锅盖，里面是剩下的米饭和半盘卖相普通的青椒肉丝。他动作熟练地开火，热油，将冷饭和菜倒入锅中，伴随着“刺啦”一声，饭菜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
他颠勺的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与他“修车工”身份不符的熟练。
倒像是一个厨子。
夏慕雪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烟火气中忙碌，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出租屋，有了一丝微弱的“家”的气息。
饭菜很快热好，陆司辰将它们盛到碗里，端到小餐桌上，沉默地吃了起来。
夏慕雪没有离开，也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热水，小口啜饮着，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
“那个孩子……”夏慕雪忍不住还是问了，“他经常这样吗？”
陆司辰夹菜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嗯。”
“他妈妈呢？”
“跑了。”他的回答依旧简洁，“受不了那男人酗酒赌博和家暴。”
夏慕雪的心沉了下去。所以那个叫程辉的孩子，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
“那就没人能管管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
陆司辰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是太天真”。
“清官难断家务事。除非有确凿证据构成轻伤以上，或者长期虐待被立案，否则警察来了也只能调解。”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残酷的现实，“那男人是滚刀肉，调解对他没用。”
夏慕雪沉默了。她知道陆司辰说的是事实。法律并非万能，尤其是在这种家庭内部的灰色地带。
“所以，就只能看着？”她不甘心地问。
陆司辰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帮助的方式有很多种，挥舞棒球棍是最低级的一种。”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夏慕雪。她脸颊有些发烫，无法反驳。
“那……高级的方式是什么？”她虚心求教。
陆司辰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他重新拿起筷子，淡淡地说：“积累力量，等待时机，要么一击必中，让他无法再作恶；要么，给那孩子提供一条可以彻底离开的出路。”
他的话语冷静得像是在布局，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
夏慕雪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脑子里想的永远比她更深，更远。
积累力量……她现在自身难保，哪有什么力量？
一股强烈的想要变强的欲望，在她心中滋生。她不能永远做一个只能挥舞棒球棍、需要别人来善后的累赘。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
陆司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然后主动将碗筷清洗干净。
当晚，夏慕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陆司辰的话语，程辉那双惊恐麻木的眼睛，以及自己对未来的迷茫，交织在一起。
她拿出新手机，登录了一个许久未用的、关联着她私人邮箱的社交小号。里面有一些过去认识的、并非夏家圈子里的朋友。她开始浏览各种招聘信息，同时，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她脑中形成。
她需要钱，需要一份工作，也需要……积累自己的力量。
而此刻，隔壁房间那“嗒嗒”的键盘敲击声，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烦躁，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激励。
第二天早上，夏慕雪起得比平时更早。她特意煮了两碗面，不再是敷衍的泡面，而是用了昨晚买的鸡蛋和青菜，做了两碗像样的阳春面，还每碗卧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当陆司辰洗漱完出来，看到餐桌上并排摆着的两碗面时，脚步明显停滞了一下。
夏慕雪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冷冰冰的话。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走过来，坐下，然后拿起筷子，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很轻，但夏慕雪听到了。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冰山，似乎真的在一点点融化。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