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瑶被押进冷宫那日,天还没亮。
她倚在冰冷的青砖墙上,听着铁门落锁的“咔哒”声,嘴角微微扬起。慕承渊,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了尘土的素衣,这身是出嫁前临时换下的。昨日还穿着大红嫁衣,今日却成了阶下囚。可笑。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雕花木窗透着几缕晨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抬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发丝,目光落在窗外的那株老梅树上。
她记得小时候,这株梅树还在御花园里。那时她尚是姜府嫡女,常随父亲入宫赴宴。那时的慕承渊还是个少年,穿着皇子的锦袍,站在树下看书。她远远望了一眼,便再也没忘。
如今,他贵为帝王,而她,成了他的囚徒。
“真是造化弄人。”她喃喃自语。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很轻,却让她警觉地退后一步。她靠着墙,屏住呼吸。
门没有开,但有东西从门缝下被推进来。
她弯腰捡起,是一块帕子,里面包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拆开,是一碗热腾腾的梅花粥,米粒熬得软糯,香气扑鼻。
她怔了怔。
这粥……她熟悉。
那是小时候,她每次生病,母亲都会亲自熬给她喝的。她曾无意间跟慕承渊提过一次,说这粥好喝。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她低头看着粥,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皇后,别饿坏了身子。”
她猛地抬头,门外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回廊,吹动了檐角的铜铃。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慕承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冷宫外,慕承渊负手立于廊下,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他一身玄色龙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冷,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身旁太监低声问:“陛下,真的要关她七日?”
慕承渊没有回答,只淡淡道:“每日换新鲜梅花茶,朕要她醒着、清醒着记住这份宠爱。”
太监低头应是,心中却暗自叹息。这位陛下,向来冷静狠厉,可对这位姜家小姐,竟如此执着。
冷宫内,姜书瑶将最后一口粥吃完,把碗轻轻放在桌上。
她开始打量这个房间。不大,但布置还算齐整。一张雕花木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角落里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搁着一只白瓷壶,壶嘴还冒着热气。
她走近一看,果然又是梅花茶。
她嗤笑一声:“慕承渊,你以为一碗粥、一杯茶,就能收买我?”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抚过绣着梅花的锦被,忽然发现枕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伸手抽出一张洒金笺,展开一看,竟是《思帝乡》的词牌。
她皱眉细看,墨迹犹新: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莫打树枝头,休惊栖鹊梦。
怕有人,画楼嗔骂,误了春期。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他写的?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株老梅树,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午后。她曾与慕承渊在这棵树下谈诗论词,他说喜欢这首《思帝乡》,她说不喜欢,觉得太痴。
那时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愿作深山木”。
她将纸笺紧紧攥在手中,眼神复杂。
慕承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色渐深,冷宫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灯笼摇曳不定。
姜书瑶靠在床上,听着更鼓敲响三响,烛火忽明忽灭。
她翻了个身,正欲闭眼休息,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猛地坐起,屏住呼吸。
门缝下又有一张纸条被推了进来。
她捡起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
“听风楼已至。”
她瞳孔微缩。
听风楼——林晚照的秘密据点。
她迅速将纸条藏入袖中,随即躺回床上,装作熟睡。
不多时,窗外传来细微的异响。
她睁眼望去,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屋檐,动作极快,几乎看不清面容。
但她认得那身形。
是林晚照。
她闭上眼,心跳却加快了几分。
林晚照为何会出现在皇宫?
她不是已经脱离幽冥阁,自立门户了吗?
难道……
她猛然睁开眼,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她早就知道慕承渊会对姜家动手?
她的心绪翻涌,久久无法平静。
冷宫外,慕承渊仍未离开。
他站在廊下,望着那扇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
“属下参见陛下。”
慕承渊微微颔首:“查得如何?”
“林晚照今夜潜入皇宫,目的不明。她已与冷宫内的姜书瑶取得联系。”
慕承渊眸光微沉,语气平静:“她想做什么,朕比你清楚。”
属下不敢再多言。
慕承渊抬头望月,声音低缓:“不必阻她。她若想救姜书瑶,就让她试试。”
属下震惊:“陛下?”
“朕说过,”慕承渊转身离去,背影孤冷,“朕要她清醒着记住这份宠爱。至于她信不信,那是她的事。”
夜更深,冷宫内。
姜书瑶悄悄将纸条上的字记下,然后将它撕碎,丢进茶碗里。
她重新躺回床上,目光却落在那盏将熄未熄的灯上。
她知道,慕承渊不会杀她。
但他想让她屈服。
她冷笑一声,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安。
慕承渊,你到底想做什么?
次日清晨,冷宫外传来脚步声。
姜书瑶睁开眼,看见一名宫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那宫女低着头,动作利落,将饭菜摆好后便退下。
姜书瑶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林晚照,是你?”
宫女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姜书瑶确认了。
果然是她。
林晚照缓缓走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姐,听风楼已布好局。您若想走,现在就可以。”
姜书瑶沉默片刻,轻声道:“不急。”
林晚照皱眉:“可慕承渊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姜书瑶勾唇一笑:“我知道他在等什么。但我更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在意我。”
林晚照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小姐……你真的打算留下来?”
姜书瑶垂眸,声音低哑:“我要看看,这个疯批帝王,到底能宠我到什么地步。”
冷宫外,慕承渊站在朱红宫门前,手中握着一块玉佩。
那是昨日姜书瑶砸他的那块。
他摩挲着玉佩边缘,眼神深不见底。
远处钟鼓楼传来梆子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她,是他唯一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