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知意·第三章

入夏的第一场雨来得突然，清晨还透着微凉的风，午后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在书店的玻璃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晚趴在“晚意书廊”的小桌前，指尖悬在画纸上方，迟迟没落下。原本打算画窗外的梧桐雨景，可目光总忍不住飘向门口——苏晓每天放学都会准时来换书，今天雨下得这么大，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别担心，”周意端来一杯热姜茶，放在她手边，“我早上看见晓晓带了伞，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等雨小一点就过来。”他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雨天的书》，翻到夹着银杏叶书签的那一页，“你看，周作人写雨天‘坐在南窗下，吃着炒栗子，剥着橘子，看闲书’，咱们现在有姜茶，有画纸，还有等客人的闲心，也算应景。”

林晚接过姜茶，暖意顺着杯壁传到指尖。她凑过去看周意手里的书，书页上有他之前写的批注：“雨天适合想念，更适合相见。”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伞形图案，伞下是两个挨在一起的小人，和上次那个杯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突然叮当作响。林晚抬头，看见苏晓顶着湿漉漉的刘海，抱着本包着塑料皮的书跑了进来，校服裤脚沾了泥点，却紧紧把书护在怀里。“周老师，林老师！”她扬起脸，手里举着张画纸，“我画的狐狸，今天特意带过来给你们看！”

画纸上的小狐狸歪着脑袋，尾巴翘得高高的，身上用橘色蜡笔涂得不均匀，却透着股认真的劲儿。狐狸旁边，还画着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举着书，一个拿着画笔，身后是棵歪歪扭扭的梧桐树，树下画着朵铃兰，花瓣涂成了白色，边缘还沾着点不小心蹭到的橘色。

“画得真好，”林晚接过画纸，小心地铺平，“这两个小人是我和周老师吗？”

苏晓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我昨天画到很晚，特意把铃兰画得和林老师胸针上的一样！”她顿了顿，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周意面前，“周老师，这个给你，是我奶奶做的艾草香囊，说下雨天戴在身上，不容易着凉。”

周意接过香囊，绿色的粗布上绣着朵小小的荷花，针脚算不上工整，却透着股朴实的暖意。“谢谢你，晓晓，”他把香囊挂在书店的门把手上，“这样客人进来，就能闻到艾草的香味了。”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苏晓在书店待了一下午。林晚教她用彩铅画雨滴，周意给她读《小王子》里狐狸和小王子相遇的段落，偶尔有客人进来躲雨，周意就泡上两杯热茶，邀请他们坐在窗边看雨。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看着苏晓画画，笑着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在雨天看书，那时候的书店，也像你们这里一样暖。”

傍晚雨停的时候，天边挂起了一道彩虹。苏晓抱着周意借她的《儿童水彩画入门》，蹦蹦跳跳地走了，走之前特意回头说：“周老师，林老师，明天我还来，带奶奶做的绿豆汤给你们喝！”

林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时，看见周意正盯着门把手上的艾草香囊笑。“你看，”他指着香囊，“晓晓把她的心意，挂在了我们书店最显眼的地方。”

“不止呢，”林晚从画夹里拿出下午画的画，画面里是雨天的书店，窗边的小桌上放着姜茶和画纸，门口挂着艾草香囊，玻璃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彩虹从窗外探进来，刚好落在“晚意书廊”的木牌上，“我把今天的温暖，都画下来了。”

周意接过画，指尖轻轻拂过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就像在触摸一段珍贵的时光。“我们把这幅画挂在儿童书架旁边吧，”他说，“让来换书的孩子们，都能看见雨天里的温暖。”

那天晚上，林晚和周意一起整理书店。周意把苏晓的画贴在《小王子》的封面上，放在儿童书架的最上层；林晚则把下午画的雨景图，挂在了儿童书架旁边的墙上。收拾完时，已经是深夜，街灯的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架上，给旧书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整理画册吗？”林晚靠在周意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旧书香气，“就是在美术馆的仓库里，你帮我搬那摞莫奈的画册，不小心摔了一跤，却先问我有没有事。”

周意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当然记得，那天你还说我笨，却偷偷给我买了创可贴，贴在我手肘上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时候我紧张嘛，”林晚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生怕你摔疼了，又怕你觉得我麻烦。”

“傻瓜，”周意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从来都不是麻烦，你是我这辈子最想珍惜的人。”

窗外的月光正好，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雨滴从叶尖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晚闭上眼睛，听着周意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忽然觉得，原来幸福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些藏在日常里的小温暖——雨天里的姜茶，孩子手里的画，还有身边人温柔的怀抱。

第二天清晨，林晚刚到书店，就看见苏晓提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林老师！”苏晓举起保温桶，“这是奶奶做的绿豆汤，放了冰糖，可甜了！”

老奶奶笑着走上前，手里拿着个新的艾草香囊，比昨天那个大了一圈，上面绣着朵盛开的铃兰：“昨天听晓晓说，你们喜欢铃兰，我连夜做了个新的，挂在书店里，驱虫又好看。”

林晚接过香囊，鼻尖萦绕着艾草和丝线的清香。她转头看向周意，刚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盛着满满的暖意。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晚意书廊”的木牌上，铃兰的纹路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林晚坐在窗边的小桌前，喝着甜甜的绿豆汤，看着周意和苏晓一起整理儿童书架，老奶奶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慢慢绣着新的香囊。

她拿起画笔，在画纸上轻轻落下笔触。这次，她要画的不是雨景，也不是梧桐，而是阳光下的书店，是笑着的人们，是藏在时光里的，最平凡也最珍贵的幸福。

因为她知道，这些细碎的温暖，会像夏夜的星光，照亮往后的每一个日子；而她和周意的故事，也会在这些温暖里，慢慢生长，长成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