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山晚食

暮色漫过南屏山时，楚晚宁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择菜。竹篮里盛着刚从后山采的嫩青菜，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映着天边渐暗的霞光，泛着温润的光泽。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带着草木的清香。楚晚宁没回头，指尖依旧熟练地掐掉菜根，只淡淡开口：“回来了。”

墨燃笑着走近，将背上的竹篓放在石凳旁，弯腰从里面掏出几颗圆滚滚的野山楂，红得像裹了层蜜糖：“师尊，后山摘的，尝个鲜？”他说着，递了一颗到楚晚宁手边，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微凉的指腹，又飞快地缩了回去，耳根悄悄泛了红。

楚晚宁抬眼，接过山楂放在鼻尖轻嗅，酸甜的气息萦绕鼻尖。他记得墨燃幼时就爱吃这个，只是那时总藏着掖着，怕被师昧和薛蒙笑话。如今两人隐居在此，倒不用再顾及旁人目光。“洗了再吃，”楚晚宁把山楂放进竹篮旁的瓷碗里，“先把药倒出来，凉一会儿正好喝。”

墨燃应了声“好”，转身进了屋。桌上的药罐还温着，是楚晚宁午后特意煮的安神汤——前些日子墨燃夜里总做噩梦，楚晚宁便照着医书，用山茱萸、茯苓熬了汤，每晚睡前让他喝一碗。墨燃端着药碗出来时，楚晚宁已经把青菜择好，正拿着帕子擦手。

“师尊也坐会儿，”墨燃把药碗放在石桌上，又搬了张石凳到楚晚宁身边，“我去生火做饭，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的笋烧肉。”他说着，就要去厨房，却被楚晚宁拉住了手腕。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楚晚宁看着他手臂上未愈的疤痕——那是上个月两人下山买米时，遇到妖兽袭击，墨燃为护他留下的，“灶火熏得慌，我来。”

墨燃还想争辩，却对上楚晚宁认真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楚晚宁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固执得很，一旦决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那我给师尊打下手，”墨燃退了一步，跟着楚晚宁进了厨房，“我剥蒜很快的。”

厨房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楚晚宁熟练地打开米缸，舀了两碗米倒进淘箩里，清水顺着指缝流过，米粒在水中轻轻翻滚。墨燃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蒜，指尖飞快地剥着蒜皮，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楚晚宁的侧影——昏黄的油灯下，楚晚宁的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偏淡，明明是清冷出尘的模样，却因手里的活计，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看什么？”楚晚宁忽然抬头，正好对上墨燃的目光。

墨燃慌忙收回视线，手里的蒜皮掉了一地，脸颊瞬间红透：“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师尊剥米的样子……很好看。”他说得小声，却字字清晰，楚晚宁的耳尖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饭很快煮上了，楚晚宁把腌制好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翻炒，油花溅起时，他熟练地侧身避开。墨燃站在旁边，递过切好的笋片，看着五花肉渐渐变成金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心里满是踏实。他想起前世自己被八苦长恨花所困，对楚晚宁百般误解，甚至多次伤害他，如今能这样守在楚晚宁身边，看他做饭，听他说话，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尝尝咸淡？”楚晚宁盛了一勺笋烧肉，递到墨燃嘴边。

墨燃没犹豫，张口咬住，肉香和笋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咸淡正好。他用力点头：“好吃！师尊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楚晚宁收回勺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把炒好的笋烧肉盛进盘子里，又炒了盘青菜，两菜一汤，简单却温馨。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吃饭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银辉洒在石桌上，映着饭菜的热气。墨燃不停地给楚晚宁夹菜，楚晚宁碗里的肉堆得像小山，他却只是慢慢吃着，偶尔也给墨燃夹一筷子青菜。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楚晚宁看着墨燃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递过一杯温水。

墨燃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放慢了速度：“师尊做的饭太好吃了，忍不住就想多吃点。”他顿了顿，看着楚晚宁，眼神认真，“以后每天都想吃到师尊做的饭。”

楚晚宁的指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夹起一块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月光下，他的侧脸柔和，墨燃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楚晚宁放在桌上的手。

楚晚宁的手微凉，墨燃用掌心裹着他的手，慢慢传递着温度。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院外的虫鸣，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

饭后，墨燃主动收拾碗筷，楚晚宁坐在石凳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墨燃的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碗碟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楚晚宁想起墨燃前世身为踏仙帝君时的模样，那时的他冷漠狠厉，如今却变得温和体贴，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爱。

墨燃洗完碗出来时，看见楚晚宁正拿着那碗山楂，一颗一颗地洗着。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楚晚宁，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温柔：“师尊，以后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你好好歇着。”

楚晚宁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他把洗好的山楂递到墨燃嘴边：“吃吧，刚洗干净的。”

墨燃张口咬住，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甜的味道，不是山楂，而是身边人的陪伴。他紧紧抱着楚晚宁，在他耳边轻声说：“师尊，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楚晚宁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却悄悄握住了墨燃环在他腰间的手。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