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走廊里对视了几秒。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远处护士站的广播声隐约传来。
“……”
最终,埃里克先移开了视线。他直起身,向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走去,蓝色的短发在转身时划过一道冷调的弧线。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那个无声的警告已经足够清晰。
我在监视。监视她,也监视你。
陆心岚站在原地。她能感觉到,自己刚才在病房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被一一记录了下来。
然后,她会成为桫椤报告中的一部分,成为评估雪城爱威胁程度的依据之一。
“……”
她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不能解释,不能安慰,不能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感。她只能继续扮演这个疏离的、冷漠的角色。
即使那意味着,要亲手推开唯一的光明。
陆心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紫色的齐肩发在走廊的灯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孤独而坚定——
……
心理咨询室的灯光在夜晚显得格外昏暗。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只有桌上那盏台灯投射出有限的光晕,在墙壁和地面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埃里克被压在宽大的木质桌面上,蓝色的短发凌乱地散开,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埃里克…...”
梅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情人间的耳语,但那温柔之下是冰冷的控制。
“你今天去见伊赛德斯了,对吗?”
埃里克的身体僵硬着,玫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有回答,只是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梅特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指尖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不适的凉意。然后强迫他转过头,面对那双蓝色的、永远挂着温和微笑的眼睛。
“伊赛德斯今天来找我了。”
梅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他问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他的手指在埃里克的下颌上轻轻摩挲,动作温柔得像在爱抚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但那双蓝色眼眸中的光芒却越来越扭曲。
……
“他说你状态不好,说你在颤抖,说你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
梅特俯下身,蓝色的长发像帷幕般垂下,将两人笼罩在更私密的空间里。
“他说我应该‘注意方式’,毕竟你是尊贵的帕拉尼王子殿下...…”
殿下。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被深深锁住的记忆匣子。
“?!”
埃里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想起了今天早晨。伊赛德斯站在自己面前,幽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听他汇报任务,平静地接受那块封印着节信力量的黑水晶...…
但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是责备,不是愤怒,而是心疼。
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埃里克看到了。伊赛德斯眼中的心疼,那种深藏的、被极力压抑的、属于过去那个挚友的心疼——
就像一束微弱的光,刺破了笼罩他的黑暗。
就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穿了他被桫椤意志包裹的、冰冷的外壳。
“……”
埃里克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积聚,温热而陌生,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真实的液体。
一滴眼泪滑过眼角,顺着太阳穴流下,没入蓝色的发丝中。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梅特看到了。他看到了埃里克眼中的泪水,看到了那双眼眸中突然出现的、不属于容器的波动,看到了那张脸上第一次出现的、真实的痛苦——
他笑了。
那个笑容温和得可怕。
“终于...…”梅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终于不装了,我亲爱的殿下?”
埃里克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那种颤抖不是寒冷引起的,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几乎本能的崩溃。
他能感觉到桫椤的意志在他体内咆哮,试图压制这股突如其来的情感波动,试图重新将他拉回那个空洞的、没有自我的容器状态。
……
但这一次,那压制没有完全成功。
就像大坝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虽然细小,但汹涌的情感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埃里克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帕拉尼的王宫,想起了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想起了和伊赛德斯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谈论未来。
“……”
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恢复,能感觉到那个被压抑的自我在拼命挣扎,想要从这片黑暗中挣脱出来。
“不...…”他终于发出声音,那声音沙哑而破碎,几乎听不清。
“不.…..”
梅特的手滑到他的后颈,手指嵌入发间,将他的头固定在一个无法动弹的角度。蓝色的眼眸近距离地注视着埃里克眼中翻涌的情感。
那种注视不是关心,而是观察——像科学家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