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洲守府再次送来请柬,邀世子殿下与世子妃赴晚宴,言明有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欲为引荐。
“贵客?”夏莞夜放下请柬,看向妙暻风,“杜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妙暻风目光沉静:“是试探,也是摊牌。该来的总会来。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口中的‘贵客’是何方神圣。”
夜幕降临,洲守府华灯璀璨,比上次更加热闹。宴会厅内,除了杜衡父子及几位本地官员名流外,果然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杜衡亲自迎上前,笑容满面地为双方引荐:“殿下,娘娘,容杜某介绍。这位是亿光城的少城主,宇文铭公子。这位是青州来的慕容先生。这位是来自云雾谷的柳大家。三位久仰世子府贤名,特来拜会。”
宇文铭一身锦衣,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的傲气,目光扫过妙暻风时,带着几分审视;慕容先生则是一身文士打扮,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看似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沉稳;而那位柳大家,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身着素雅长裙,气质温婉,但一双凤目流转间,隐有精光闪过。
这三方势力,皆是雄踞一方的豪强,与中原关系微妙。此刻齐聚招摇洲,其意不言而喻——皆为“蚀”之秘而来。
“久仰世子殿下威名,今日得见,幸会。”宇文铭率先开口,语气看似客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妙暻风神色不变,淡然举杯:“宇文公子客气。”
慕容先生则微微一笑,言语更为圆滑:“世子殿下与娘娘远道而来,是我等之幸。招摇洲人杰地灵,想必不会让殿下失望。”
轮到柳大家时,她却并未立刻与妙暻风寒暄,而是目光柔和地落在夏莞夜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与亲切感,微笑道:“这位便是世子妃娘娘吧?果然气质清华,灵秀内蕴,令人见之忘俗。”她的赞美真诚自然,不带丝毫功利色彩。
夏莞夜微微一怔,感受到对方善意的目光,敛衽回礼:“柳大家过誉了。”
柳大家笑意更深,转向妙暻风,语气温和:“殿下好福气,能得如此佳偶,定是琴瑟和鸣,令人羡慕。”
妙暻风目光在柳大家脸上停留一瞬,见她神色真诚,不似作伪,便微微颔首,语气也缓和了些:“柳大家言重了。”
宴席间,觥筹交错,看似宾主尽欢,实则暗藏机锋。宇文铭几次将话题引向招摇洲近来的“异象”和古老传说,言语间多有试探;慕容先生则旁敲侧击,询问中原对招摇洲局势的看法。
而柳大家则似乎对权势交锋兴趣不大,反而更乐于与夏莞夜交谈。她言语温和,谈吐优雅,从诗词歌赋聊到各地风物,偶尔也会提及一些养生之道和草木习性,竟与夏莞夜颇为投缘。夏莞夜虽保持着警惕,但对方释放的善意纯粹,她也渐渐放松,偶尔会回应几句,两人相谈甚欢。
妙暻风在一旁与杜衡、宇文铭等人周旋,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夏莞夜这边。见柳大家确实只是单纯欣赏夏莞夜,并无恶意,他便也由着她们交谈,并未干涉。
席间,柳大家见妙暻风细心为夏莞夜布菜,低声叮嘱她慢用,眼中不禁流露出追忆之色,轻声对夏莞夜感叹道:“看到殿下对娘娘如此体贴,倒让老身想起我家那口子年轻时了。他也是这般,嘴上不说,行动上却总是关怀备至。这夫妻之道啊,贵在相知相守。”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与幸福,显然与夫君感情深厚。
夏莞夜闻言,耳根微热,悄悄瞥了妙暻风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低声对柳大家道:“柳大家与尊夫定然是伉俪情深。”
柳大家莞尔一笑:“是啊,年少夫妻老来伴。看到你们这般,真好。”她的态度,更像是一位关爱晚辈的长者。
杜如晦坐在下首,看着夏莞夜与柳大家相谈甚欢,心中既为她能遇到投缘之人感到高兴,又因自己无法如此自然地接近她而有些黯然。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微妙。宇文铭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借着酒意,朗声道:“听闻世子殿下修为高深,日前一招便制服了潜入府的宵小,令人佩服。我亿光城尚武,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请殿下指点一二,让我等开开眼界?”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妙暻风。这已近乎公开的挑战。
杜衡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圆场。
妙暻风却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宇文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宇文公子说笑了。今日是杜洲守设宴款待,以和为贵。切磋较量,改日若有闲暇,再议不迟。”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拒绝了挑战,又给了对方台阶,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宇文铭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但见妙暻风气度沉稳,也不好再强求,只得讪讪坐下。
一场风波,被妙暻风轻描淡写地化解。柳大家见状,对夏莞夜低语道:“殿下处事沉稳,有大将之风,娘娘好眼光。”语气中满是赞赏。
宴席终了,妙暻风与夏莞夜告辞离去。柳大家还特意与夏莞夜话别,叮嘱她保重身体,态度十分亲切。
马车驶离洲守府,夏莞夜才轻轻舒了口气:“今晚真是步步惊心。那位柳大家,倒是位妙人,与她交谈,令人如沐春风。”
妙暻风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云雾谷柳大家,素有名望,观其言行,似无恶意。但招摇洲局势复杂,仍需谨慎。宇文铭冲动,慕容深沉,杜衡坐山观虎斗。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邵繁白那边,不知探查得如何了。”夏莞夜忧心道。
“静观其变。”妙暻风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猎物,很快就会自己露出尾巴。”
马车消失在招摇洲繁华的夜色中,而洲守府内的暗流,却因柳大家对夏莞夜莫名的亲近,似乎又添了一丝微妙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