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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殿堂，血池的翻涌声是唯一的韵律。

圣子浸泡在粘稠的暗红液体中，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与黑风峡归来时的萎靡虚弱不同，此刻他周身的气息圆融而内敛，那是一种被彻底“梳理”过后的、剔除了所有“杂质”的纯净黑暗。

钟离乌负手立于池边，深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魂导器，扫描着池中少年每一分魂力流转的轨迹，每一丝灵魂波动的频率。

良久，池中的圣子缓缓睁开眼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依旧是血色，却不再有之前的深沉与偶尔掠过的暴戾，反而变得……清澈了些。如同两潭被精心擦拭过的红宝石，倒映着幽绿的鬼火，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的漠然。仿佛黑风峡那场惨烈的厮杀，那声泣血的呼唤，那瞬间的本能挣扎，都从未发生过。

他看到池边的钟离乌，血眸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最亲近的依赖。他破开血水，跃上池边，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快，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几步就跑到钟离乌面前。

“老师！”他唤道，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甚至微微嘟了嘟嘴，带着点抱怨的口气，但那抱怨里没有丝毫负面情绪，更像是一种撒娇，“您这次‘净化’好难受呀，我感觉魂力都停滞了好几天呢！”

他歪着头，血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钟离乌，像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又像是在单纯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钟离乌深灰色的眼眸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对于圣子这愈发显得“稚气”的心性，他似乎并无不满，反而……乐见其成。

“剔除杂质，自然需经历阵痛。”他淡淡道，算是解释，“如今感觉如何？”

“现在好多啦！”圣子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几乎驱散了周身的阴森，他甚至还张开手臂，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个圈，展示着自己“完好无损”的状态，“魂力运转比以前更顺畅了！而且感觉……嗯……脑子里清静多了，再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和画面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血眸中是一片毫无阴霾的“干净”。黑风峡，戴玥衡，王冬……这些名字和与之相关的一切，在他的意识里，已经彻底化为了虚无，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很好。”钟离乌微微颔首，枯瘦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神色，终究是未能完全掩盖。

这，才是他最终想要的形态。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忠诚，以及……因记忆彻底空白、心智某种程度上“退化”而带来的，更加纯粹、更加毫不掩饰的依赖。

这样的利刃，才不会有任何意外，不会受任何外物干扰。

“老师，”圣子凑近了些，几乎要挨到钟离乌的袍袖，血眸中闪烁着对“游戏”的渴望，“我们接下来要去抹掉哪个碍眼的地方呀？这次我一定做得更干净！保证一个活口都不留！”

他语气轻快，谈论着血腥的屠杀，如同在讨论要去郊外踏青。

钟离乌深灰色的眼眸深处，那抹满意之色又清晰了一分。

“不急。”他缓缓道，“你的《万魂衍化章》尚需精深。待你能将那‘噬魂怪’所化的魂力结晶彻底炼化，凝聚出第一道‘本源魂煞’，方可进行下一步。”

“本源魂煞？”圣子血眸中爆发出强烈的兴趣，像个听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那是什么？厉害吗？老师您快教我！”

他迫不及待地抓着钟离乌的袖袍轻轻摇晃，全然没有了面对外人时的半分冰冷与威严。

钟离乌任由他抓着，开始讲解那“本源魂煞”的凝练法门。圣子听得极其专注，血眸亮晶晶的，不时提出一些看似天真、却直指核心的疑问。

大殿内，血腥与阴森依旧，但那师徒二人之间，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温情”。

一个冷漠如万载玄冰的塑造者。

一个天真如白纸、却浸满剧毒的兵器。

过往已彻底埋葬，未来……只剩下来自深渊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