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祭坛上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缓缓退去。钟离乌袖袍再次轻拂,那扇雕刻着哀嚎灵魂的黑色金属大门无声滑开,他迈步而出,圣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淡淡的湿痕。
通道依旧幽深,鬼火跳跃。
走出一段距离,远离了那祭坛的森然与数百邪徒的跪拜,钟离乌的脚步略微放缓。他没有回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带着一种考校的意味:
“感觉如何?”
圣子快走两步,与钟离乌并肩,侧仰着头看他,血色眼眸在幽绿火光下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与兴奋:“好多力量!虽然……嗯,有点杂,不太好吃。”他皱了皱鼻子,像个挑剔美食的孩子,但随即又展颜一笑,带着毫不掩饰的依恋,“不过老师的力量最舒服了,冷冷的,又很干净。”
钟离乌不置可否,深灰色的眼眸平视前方。
圣子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步履轻快地绕着钟离乌走了半圈,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老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去外面玩吗?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好多亮闪闪的地方,人也好多!”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仿佛那是什么新奇有趣的游乐场。
“不急。”钟离乌淡淡道,“你的力量初定,尚需稳固。根基不稳,妄动无益。”
“哦。”圣子乖巧地应了一声,但那双血眸里跳跃的光芒显示他并未完全死心。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某种“定义”的探寻:“老师,那些人……祭坛下面跪着的,还有之前大赛上的……他们,算是‘敌人’吗?”
钟离乌脚步未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凡阻碍圣教光耀黑暗者,皆为敌人。凡心怀光明、抗拒吾主神威者,皆为敌人。”
“敌人……”圣子低声重复了一遍,血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懵懂的、却又极其纯粹的冰冷,“那……敌人,是不是就可以……杀掉?”
他说出“杀掉”两个字时,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点天真的求证意味,仿佛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钟离乌终于侧过头,深灰色的眼眸落在他写满“求知欲”的脸上。
四目相对。
一双是历经沧桑、洞悉人性、只剩下绝对理性与黑暗的深灰。
一双是被彻底清洗、灌输了毁灭信条、只余下纯粹恶意的血红。
通道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轻缓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存在的低语。
半晌,钟离乌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认可的弧度。
“可杀。”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最终的法旨,为眼前这具空白的灵魂,烙下了最残酷的行为准则。
圣子脸上顿时绽放出更加明媚的笑容,那笑容纯粹而灿烂,与他话语间弥漫的血腥气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知道啦!”他用力点头,仿佛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那以后遇到敌人,我就帮老师杀掉他们!”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以及一种……急于向唯一认可之人证明价值的迫切。
钟离乌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圣子跟在他身侧,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想象着“杀掉敌人”的画面,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天真又邪异的笑。
通道的尽头,隐约传来血池汩汩的翻涌声。
那里,将是他巩固这身被强行灌注的黑暗力量,并将那“可杀”的准则,彻底融入本能的地方。
属于血眸圣子的时代,在这一问一答间,悄然拉开了猩红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