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带来的微妙缓和并未持续多久。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顾思因一份急需的文件提前回家。别墅里很安静,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却在经过偏厅时,听到了温萌压低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停在虚掩的门外。
“……他看得太紧了,我没办法……东西在我这里,但需要机会……”温萌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焦灼。
顾思的血液瞬间冷却。她在跟谁通话?什么东西?机会?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来,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急,萌萌,再等等……顾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们需要万无一失……”
萌萌?叫得如此亲昵!顾思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泛白。怒火混合着一种被背叛的尖锐刺痛,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推开门。
偏厅里,温萌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手里握着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闻声惊恐地回头,脸上血色尽褪。
“你在跟谁打电话?”顾思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步步逼近。
温萌下意识地将手机藏到身后,眼神慌乱:“没……没有谁。”
“拿出来!”顾思低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轻而易举地夺过了那只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个号码没有备注,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父亲生前一位得力助手,后来因涉嫌挪用资金被他清出公司的,赵明!
父亲去世后,一些涉及灰色地带的隐秘资产和文件下落不明,顾思一直怀疑与赵明有关,却苦无证据。而现在,温萌在和他秘密联系!还有她提到的“东西”!
“赵明?”顾思盯着温萌,眼底是骇人的风暴,“你和他还有联系?你们在密谋什么?他让你偷什么东西?!”
“不是的!顾思,你听我解释……”温萌试图挣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解释?”顾思猛地将她甩在沙发上,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住,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解释你怎么和我赶出公司的蛀虫勾结?解释你怎么一边在我面前装顺从,一边盘算着怎么从我这里偷东西帮他?温萌,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想起她近日的“乖巧”,想起她在晚宴上的“维护”,只觉得无比讽刺!那是不是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为了降低他的戒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萌仰头看着他,泪水滑落,“是赵明!他手里有……有能威胁到你的东西!他逼我帮他拿到书房保险柜里的一份旧合约,不然就要把东西公开!他说会让你身败名裂!”
顾思瞳孔骤缩,怒火更炽:“威胁我?所以你就选择帮他?帮他来对付我?!”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容易被打倒?还是说,你根本就在找机会,和他里应外合,彻底搞垮我,好让你们双宿双飞?!”
“没有!”温萌被他荒谬的猜测气得浑身发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我只是怕……”
“怕什么?”顾思逼问,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她泪眼朦胧的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怕我倒了,你没了依靠?”
“我怕你出事!”温萌几乎是嘶喊出来,积压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顾思!那份合约是不是涉及非法交易?赵明说他手里有证据!他说如果拿不到合约,就鱼死网破!我怕他真的会毁了你!”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不敢告诉你……你那么骄傲,怎么会容忍被人威胁……我怕你知道后,会用更激烈的手段,会把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只能先稳住他……”
顾思愣住了。他看着身下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她眼中的恐惧和担忧,不像伪装。所以,她偷偷联系赵明,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害怕他受到伤害?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大半的怒火,却带来了更深的混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
“你……”他松开钳制她的手,声音沙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温萌蜷缩在沙发上,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告诉你……然后呢?看着你和他斗得你死我活?顾思,你爸爸已经不在了,我……我不能再看着你出事……”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顾思心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他千方百计囚禁在身边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竟然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地,想要保护他。
坚固的堡垒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内部一片狼藉。愤怒、猜忌、后怕、还有一丝陌生的、酸涩的动容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失去了所有反应。
偏厅里只剩下温萌压抑的啜泣声。
顾思沉默地弯腰,捡起那只掉在地上的老旧手机,紧紧攥在手心,金属外壳硌得他生疼。
他忽然发现,他可能,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温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