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四月总是短得像一声叹息。
樱花道上最后一瓣花被风吹起时,工藤新一站在代代木公园那株最老的樱树下,抬头看见天空被枝叶切成碎片,像十年前那个雨夜碎掉的实验室玻璃。
他把一只蓝色信封塞进树洞——那里已经躺着一只同样颜色、却泛黄的信封。
两只信封并肩靠着,像两个迟到多年的旅人,终于在一棵树下遇见。
“爸爸——”
小爱抱着画板跑过来,柯南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只崭新的风筝。
小兰走在最后,手里提着便当盒,笑意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信写好了?”她轻声问。
“嗯。”新一拍了拍树干,“写给十年前的那个人,也写给十年后的自己。”
信里只有三行字——
【致宫野雅美:
你说真相不会让我好受,可它让我终于敢回家。
如果还有下一个十年,愿我们不再需要告别。】
他没有等回信,也知道不会再来。
十天前,APTX4869研究档案被国际刑警封存,宫野雅美作为唯一存活的核心研究员,登上去海牙的包机前,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机场跑道尽头的晨曦里,那只蓝色风筝被风拉得笔直,像一条不肯低头的线。
配图只有一句——
“线断了,风还在。”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所谓告别,并不是把一个人从生命里剪掉,而是把她的影子折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继续赶路。
……
“爸爸,风筝尾巴又打结了!”小爱踮脚把线轴举高。
新一蹲下去,指尖灵活地解开那个死扣。
柯南蹲在旁边,忽然开口:“你昨晚又梦见实验室了吗?”
动作顿了半秒,新一摇头:“梦见樱花。”
是真的。
梦里没有血、没有枪声,只有一条落满樱花的坡道。
坡道尽头,宫野雅美牵着十年前的自己,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松开手。
两个孩子并肩跑向坡顶,风把他们的笑声吹得很远。
……
便当盒打开,玉子烧、鲑鱼、章鱼香肠,还有一只用海苔剪出来的小侦探。
小爱把那只“小侦探”先夹给新一:“奖励你抓到坏人。”
柯南撇嘴:“他抓到的最大坏人,是他自己。”
小兰轻轻敲儿子的头:“吃饭时间不许推理。”
新一咬了一口“小侦探”,咸咸的海苔味混着甜味,在舌尖绽开。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灰原哀把一粒解药放在他手心,也是这样的味道——
苦得皱眉,却足够让人活下去。
……
午后,风筝终于飞起来。
柯南在草地上奔跑,线轴呼呼转;小爱举着画笔,把天空画进素描本:
蓝得晃眼的天、一朵像爱心的云、还有风筝尾巴上那截红色,被风拉得笔直。
小兰靠在新一肩头,轻声问:“以后还会出差吗?”
“不会了。”他握住她手,“剩下的案子,都在这条线里。”
他抬手,风筝线在阳光下闪出银光,像一条看不见的河流,把过去、现在、未来连成一条可以回头的路。
……
傍晚,公园广播响起闭园提醒。
小爱把素描本最后一页撕下来,踮脚贴在树洞外侧:
画里是一家四口,牵着风筝,樱花落在他们头发上。
最边缘,有一个穿淡紫色风衣的背影,被风吹得模糊,却始终没走出画面。
新一蹲下来,在画角写了一行小字:
“谢谢你把真相还给我们,也谢谢你把春天留给我们。”
……
回家路上,街灯一盏盏亮起来。
柯南忽然回头,指着天空:“看,风筝线断了。”
那只红风筝越飞越高,变成一粒红点,最后融进夜色。
小爱“呀”了一声,却没有哭,只是挥挥手:
“去吧,去找下一个春天。”
新一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头。
小兰牵着柯南,四个人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条不会断的线,一路延伸回米花町那幢熟悉的小楼。
……
夜深,孩子们睡下。
新一坐在书房,打开抽屉——
那只旧钱包里,照片还在:
十七岁的自己,十八岁的兰,七岁的柯南,还有角落里那个被剪去一半、却依稀看得出茶色短发的女孩。
他把今天小爱画的全家福放进去,盖住旧照片。
这一次,没有人被剪去,也没有人缺席。
屏幕亮起,是国际刑警的加密邮件:
【档案编号APT-4869-FINAL:封存完成。
证人宫野已启程,不再归来。
祝你全家,春安。】
他合上电脑,起身走向卧室。
走廊尽头,小兰留了一盏夜灯,暖黄的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照着他脚下的路。
推门,床头摆着那只蓝色信封——
里面多了一张便签,是小兰的字迹:
“不管过去有多黑,现在灯在我手里,我等你回家。”
新一轻轻躺下,从背后抱住她。
窗外,最后一瓣樱花落在窗台上,没有声音。
春天结束了。
可他们还在。
故事也还在。
——像那条断了线的风筝,看似飞远,却终究把天空留给了仰望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