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的航班，夏令时两国有八个小时的时差，到达B国的时间是当地时间早晨六点半，而约定的会议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沈皓明甚至没有时间倒时差，一落地就忙个不停。
B国合作商捅出的篓子实在不小，一大个烂摊子摆在那里，等着人主持大局。
合作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了财神爷，而“财神爷”坐在中间焦头烂额。
“还有备用工厂或者备用设备吗？”
对方不好意思地耸肩摊手，表示没有。
“我们是唯一一家掌握这个加工工艺的公司，我们申请了专利，永久保密。”
沈皓明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对方吹嘘自己的科技水平时，对于自己是“唯一”一家这件事非常地骄傲。
“蓝特助，你带人去工厂，评估一下设备维修和重加工需要花费的时间。现在就去。”
不用等他们开完会，火烧眉毛了。
“好的，沈总。”
蓝佳带着技术团队立刻出发。
“Tod，账本。”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到了和钱打交道的领域，就是沈皓明的强项。
虽然做决策的人不行，但B国这个会计账本做得倒是十分不错，看起来真是每一笔都亏得明明白白，哪一笔没有回款，怎么一步步扩大亏损，一目了然。
“贵方可以向市政申请多少资金支持？”
对方比了个“三”。
“三个亿？”那沈家还需要帮忙补两个亿。
“No”，金发碧眼的女人笑了笑，“三千万。”
要不是知道这是B国的习惯性微笑表达抱歉，沈皓明甚至会以为对方在嬉皮笑脸，A国过来的人坐成一排看得直冒火。
看来不仅市政知道沈家有钱，B国这边也知道沈氏集团有钱，B国市政与合作商这次打算先“吃大户”了。
有了这聊胜于无的三千万，沈家还需要垫付4.7个亿。
沈皓明叫自家的财会务必把每一分钱都记清楚，从他们昨天落地开始，酒店、吃饭连喝的矿泉水都要记清楚，将来分毫不差地让B国还钱，出人出力不能再倒贴钱。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八点，算上时差，沈皓明连轴转了四十个小时，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接连忙了一个星期，资金到位，生产线重新转动起来，他才得空休息。
而这几天除了给父亲汇报工作，给母亲报平安问候外公的身体，他在国内就只联系了一个人。
今天不用上班，他请大家用完午餐，回酒店的路上打开了和许妍的聊天框。
他刚落地的那天，许妍问他到了吗，他回了平安，他给母亲也经常这样报平安。
而许妍似乎知道他很忙，这两天都没有给他发消息，以前每天留言的一个问题也没有问。
沈皓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国内的晚上，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一句“在做什么”，想了想又删掉，直接拨电话过去。
“铃～铃铃铃～”
“喂？”
“在做什么？”
“你还忙吗？”
许妍觉得毕竟是自己在追求对方，那哄对方高兴是应该的，谁喜欢的更多，谁就更主动，换成她和沈皓明，就是谁有所图，谁更主动。
“忙里偷闲，可以给你讲一件昨天的新闻，一位家长心急地抱着孩子跑去医院，说孩子得了一种怪病，从半个月前开始，孩子的腿上就会出现蓝色的青斑，两只腿都变成了蓝色，结果你猜医生诊断后说什么？”
“说什么？”
“说孩子新买的牛仔裤掉色。”
电话里讲完传来两声吟吟的笑声，沈皓明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是不是很无聊啊？你每天那么忙，我还给你讲这些无聊的东西。”
许妍没听见对方的笑声，以为对方不感兴趣，可是晚间新闻大多正经而枯燥，难得有几件有趣一些的日常新闻能过稿。
“不无聊，我喜欢听。”
“对了，你今天吃饭了吗？再忙也要好好吃饭。”
“嗯，午餐吃了宫保鸡丁、烤羊排，甜点是红豆沙。” 沈皓明回忆刚刚餐桌上的菜，仿佛是为了和对方多说几句话，不自觉细数了一遍。
“国外做的宫保鸡丁好吃吗？”
“很难吃。”沈皓明笑了，“厨师加了很多黄油和白糖，甜得过分。”
“我还欠你一顿饭呢，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许小妍的厨艺和外国厨子可以一较高下。”
“沈皓明！”
许妍想生气又不敢，语气上是生气，但音量小小的，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耍小脾气。
“嗯？”
许妍后知后觉地问，“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许小妍。”
许妍手微微抖了一下，整齐罗列的新闻稿错开了一毫米，像是一道严防死守的城墙打开了一道缝，不过那距离太过细微，叫人看不真切。
沈皓明在叫她的乳名，所以发烧的那晚不是她在做梦，真的有人和爸爸妈妈一样唤出了她的乳名。
她和沈皓明说话相处基本都是用大脑去分析，鲜少有哪一句话落在她的心里，这个称呼算一句。
“怎么不说话？”
沈皓明听见电话另一端沉默着，难道因为他调侃她的厨艺不好生气了？
“我……”
“我……”
双方同时发出一个音节，然后通话断开了。
沈皓明看着手机，发现是自己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想告诉许妍他没有嫌弃她的厨艺，厨艺不好也没关系，等他回国，他可以给许妍做宫保鸡丁。
许妍会以为是他故意挂掉了电话吗？
“康秘书，手机借我用一下。”
“好，”康俊解锁后把手机递给后座的男人。
“不是，充电器。”
“好，我找找。” 康俊在车里找到数据线递给老板。
沈皓明迅速连上充电器，连按几次开机键。
康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板面对B国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都能镇定处理，现在却火急火燎的，仿佛挂断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通话，如果他刚才隐约间没听错，对面不是许妍吗？上次被沈总拒绝采访的那个主持人。
手机过了两分钟，电量终于从0跳到2%，沈皓明开机再给对方拨过去却变成了无人接听。
许妍不知道通话为什么挂断了，但快到直播时间了，她收起电话，走出后台休息室。
沈皓明回到酒店，酒店的电视没有跨国频道，更没办法找到国内某个省的电视台，他打开电脑搜索A市的频道，刚好赶上了晚间新闻。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晚间新闻，我是主持人许妍……”
听见报幕，他的心平静下来，这样播新闻的声音也很好听，但许妍生气的声音，撒娇的声音，委屈求助的声音更好听，更生动，许妍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沈皓明守着屏幕，等许妍下班。
新闻结束后，许妍再打开手机看到三个未接电话和两条短信。
“刚才不是故意挂断你的电话，手机没电了。”
“厨艺不好也没关系。”
许妍再打电话，对方几乎是一秒接通。不知道真相的人可能真的会以为两人是黏黏糊糊煲电话粥，难舍难分的情侣。
“下班了？”
“嗯，刚下班。”
“今天的西装很漂亮。”
许妍有些讶异。
“你看我的节目了？”
“碰巧。”
电视台准备的西装都偏老气，以端正为主，今天是她自己的衣服，款式还是很端正，但颜色亮了一些，不是死沉沉的黑或蓝，而是带着一点流动光泽的幽蓝。
“到家了吗？”
“快了。”
沈皓明听着她停车，进电梯，上楼关门。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不说话，保持着电话连通，也并不尴尬。
“早点休息。”
“许小妍，晚安。”
“沈皓明，晚安。”
许妍搞不懂为什么，对方等着她工作结束打一通电话却什么重要的事也没说，仿佛就为了夸一句她今天的蓝色西装很漂亮。
可是煲完电话粥，沈皓明又忙了起来，电视台里也忙，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两人共有的一点不睡觉的时间还总是碰不上。
都说异国恋很艰难，他们还没谈上恋爱就异国了。
许妍翻开笔记本，看自己的计划，沈皓明出国后计划一点进展都没有，竟还是在原地踏步。
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两个月了，沈皓明没给过她任何名分和承诺，更是没说过喜欢，离她想要的确定关系，嫁进沈家差的太远了。
许妍坐不住了。
她给台里请了假，收拾行李，订了去B国的机票。
她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去找沈皓明要个名分。
如果不行，就按计划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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