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萌萌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卧室门下方的那道缝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杂乱无章地撞击着,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那道被拉长的、微微晃动的阴影……是什么?
是光影的错觉?是外面堆放的物资投下的影子?还是……那个之前可能在门口窥探的“东西”……正站在那里?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让她几乎冻结。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那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涌的、冰冷的麻木感和意识的抽离。
她的思维像一盘散沙,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凝聚。视线开始模糊、摇晃,门缝下的阴影在她眼中扭曲、变形,仿佛活了过来。耳边那尖锐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逐渐盖过了一切,包括她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
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她体内迅速死去——那是属于“林萌萌”这个人的意识、记忆、情感……所有构成“她”的存在,正在被一种冰冷的、原始的、空白的东西蛮横地覆盖、擦除。
不……
我不想消失……
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
最后一个属于人类的、清晰的、充满了无尽恐惧和不甘的念头,如同流星般划过她即将被永恒黑暗吞噬的意识天空。
然后——
光,熄灭了。
不是手电筒的光,那支手电还歪倒在脚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是她眼睛里的光,她思维里的光,她灵魂里的光,彻底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她原本微微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彻底松弛下来,靠着背后堆砌的障碍物,不动了。
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脸上那种极致的恐惧和挣扎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空无一物的茫然。那双睁着的眼睛里,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和神采,倒映着手电筒冰冷的光斑,却没有任何解读和反应,像两颗打磨过的玻璃珠。
喉咙里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或粗重的喘息,只有极其微弱、几乎听不到的出气声。
人类林萌萌,消失了。
时间在这具苍白的躯壳旁,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
地上那支手电筒的光芒开始闪烁,电压不稳,明灭不定。最终,啪的一下,也彻底熄灭了。
卧室陷入了完完全全的、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那具靠在门后、一直静止不动的苍白躯体,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路,终于重新勉强接通。
那双涣散的、没有焦点的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具躯体的头颅,以一种非常僵硬、甚至能听到细微颈椎摩擦声的姿势,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动了起来。
它似乎被滚落在不远处、已经熄灭的手电筒吸引了。
苍白僵硬的手抬了起来,动作迟钝而怪异,像是提线木偶,朝着黑暗中的那个圆柱体摸索过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手电筒金属外壳。
就在那只手握住手电筒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金属咬合声,突兀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不是来自手电筒。
是来自……
被一大堆杂物死死抵住的卧室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