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解释

之前被夜澜放在书包里的纱布混娃将头顶的拉链顶开了一条小缝，扒拉着拉链边缘探出半个脑袋。

它原本只是好奇外面的情况出来观望一下，却不料一眼就看到了被三天女的舞法能量击中了的乱拳阿狸。

看着不断嚷嚷着“好温馨”最后化作挂坠的同伴，纱布混娃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神情淡漠的少女。

如果不是夜澜大人，它大概也是这个结局吧。

“小莎，回去。”夜澜瞥见了它露在外面的半个小脑袋，淡淡说了一句。

纱布混娃乖巧地缩了回去。夜澜正要抬手将拉链拉上。就听见真真带着好奇的声音。

“咦？夜澜你的书包——”

夜澜动作一僵，抬眼看向她。

“上面的挂坠不是你以前的项链吗？怎么挂这儿了？”

呼——夜澜暗自松了口气。

“有新的项链了，旧的懒得扔。”

那天夜里基拉度给她戴上了他的玫瑰项链，同时也将贝壳项链还给了她。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将它变成了挂坠挂在包上。

虽然和她那段令人作呕的过去有所联系，但属于她的东西她一个都不会抛弃。

那为什么不把它锁在房间里呢？就像她刚刚对真真所说的那样，她“懒得扔”。

这个极度理智的少女在有些可有可无的地方反而随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不过她以前可没这种毛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夜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似乎……是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

夜澜从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就如她一开始对基拉度所说的那样，她是个“无趣”到极点的人。

但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连古板到一尘不变的自己都有了这样的变化。

至少，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她有可能担心自己的敌人，她只会毫不犹豫地用漫天的冰雪让对方“冷静”一下。

“……夜澜？你怎么了？”对面的夜澜在回应她一句以后就没了反应，像是在出神一般。这样的夜澜让真真惊奇地睁大了眼，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夜澜这才停下自己发散到不知道去哪里了的思维。

对了，像这种胡思乱想也是这个男人出现后她逐渐养成的习惯。

“我没事。”身旁的男人也瞥了她一眼，夜澜淡淡说了一句，却不知道在回应谁。

……

“夜澜，你现在可以解释了吧？为什么你不出手？”美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发冲。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夜澜的思维，让她对夜澜“友善”从某种意义上她真的做不到。

“美瑰，别急。”小善拉住了美瑰，朝夜澜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自己解释就好。”读懂小善的眼神，夜澜勾了勾嘴角，随手朝倒地的蓝天施展了一个小舞法。

“你又做什么？！”美瑰一个心惊，差点叫出声。

“确保他不会在不该醒的时候醒过来。”夜澜淡淡瞥了她一眼，“美瑰会长，我们现在在同一阵营，我需要你们绝对的支持和信赖，否则我也很难相信你们。”

因为猜疑到最后功亏一篑什么的，她夜澜绝对不会允许。

“另外，我谈公事的样子你们昨天也见过了。我不会掺杂多余的情感，所以希望你们也别说什么意气用事的话，这种情况下的我脾气很差。”

美瑰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是了，她高高在上的美瑰会长以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偏偏每次夜澜都把她压得死死的，好像她什么都不是一样。

所以和半大的、有强烈自尊的孩子交流很累人。说不清楚他们就不了解事情的严肃性，说清楚了又不服气。

夜澜瞥了她一眼，垂眼兀自开始说明。

“首先，我的舞法和你们完全不一样。‘特别到现在不会对混徒造成阻碍’，这是我对第一混徒先生说的原话。实质上，则是‘不能造成阻碍’。”

“我的舞法的确很强大，但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所以我和导师决定将凌冰舞法作为我们最后的底牌，在决战前尽可能不使用。保存实力的同时也让对面有所警惕。”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你们也应该庆幸我现在还能旁观，这说明现在的情况我还能够把握。”

“所以……这就是夜澜你和我说你的舞法‘鸡肋’的原因？”真真歪了一下头，依旧是一脸疑惑，“那个‘不确定因素’到底是什么？应该不会严重到无法战斗的地步啊？”

夜澜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随后突然仰头闭上眼，惹得真真小小翼翼地喊了一声。

“……夜澜？”

“……破坏。这就是我舞法的本质。”

“我能够战斗，但能做的也只有战斗。没有净化，没有挂坠，没有玩偶。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护住你们、护住朵法拉。”

夜澜的目光从三人呆愣的脸上扫过，勾起一抹轻笑，轻声道：“这么说明，你们满意了？”

别说是三个小天女，就连基拉度也呆愣在一边。

小丫头到底在做什么？！她藏了整整两个月的事就这么草率地说了出来？！

“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基拉度带着惊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夜澜却只是扬了扬嘴角的弧度。

——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话到时候就别手下留情啊，笨蛋。

因为她而留手却被伤到的话，她可是会心疼的。

基拉度呼吸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小丫头，大概是说给他听的吧……

真是的，想让他心疼到什么地步啊……

……

“就算你不能战斗，刚刚那个叫枯龙的不是和那个基拉度很熟吗？你就不能——”刚刚回过神的美瑰又是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直接发声。

“如果美瑰会长想引起第二次圣混大战从而使圣天两族从此消失的话，大可以直接跑到那些混徒面前把那句话挨个喊一遍。”

夜澜直接冷声打断，射向美瑰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凌厉。

美瑰瑟缩了一下，小声嘟哝道：“不就说一下嘛，至于那么严重么……”

“不严重么？被圣族知道我就是背叛者，被混族知道基拉度就是背叛者。先不说圣族的反应，单凭混王也伮——”

“你真的觉得一个可以为了朵法拉就毫不犹豫地袭击自己过去的同族还有亲人、牺牲自己继承人的疯子，会在乎一个单纯的部下，或者自己的族人么？”

夜澜的眼神冰冷又带着嘲讽，美瑰甚至能透过她的神情想象出那个将一切视为蝼蚁的混王。

于是，她满心的不以为然中生出一丝恐惧。

没错，只有一丝。

哪怕她净化了那么多的混乱玩偶、和混徒战斗了那么多次，大概是那些战斗都太过儿戏，她还是没意识到，她其实身处战争之中。

对于“死亡”和“牺牲”完全没有概念的小孩子，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明白，那到底是多么残酷的字眼。

那么——就换一种说法好了。

“如果圣混大战真的在这里爆发的话，所有人应该都会消失吧。包括你们的亲人、同学、老师。”

当可能的危险危及自身的时候，人们才会对其产生正确的认知。虽然不大厚道，但看到对面三人的眼中终于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夜澜眼中还是划过一丝满意。

与其在表面上点到为止的劝说，还不如一针见血，让她们明白她们身处的现实到底是什么。

残酷是残酷了一点，但连这都接受不了的话，拥有天女包对她们来说就是个错误。

……

基拉度无聊地转着玫瑰，哪怕夜澜提到了他的存亡他都没有眨一下眼。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倒是那三个天女，在这之前完全没有自己在战斗的自觉什么的，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他懒懒地瞥了她们一眼，又无趣地扭开视线，往旁边跨了一步将小丫头圈进自己怀里以发泄满心的憋屈。

虽然说是陪夜澜，但他一点也不想和那三个蠢丫头站在一起浪费时间。

夜澜顺着他的动作稍稍后退一小步，窝进他怀里。

“另外，美瑰会长也差不多能把那小小的别扭放下了。对着一个在垃圾堆里靠着自己苟延残喘了一年之久的人，完全没有比较的必要吧？”

还没等三人缓过神，夜澜就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投下又一枚重弹。

身后男人的手臂陡然收紧，夜澜甚至觉得肋骨有点被勒得发疼，然而，她还是一声不吭地看着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炸懵了的三人。

三人的眼神因为巨大的信息量而逐渐涣散，完全没了反应。

“澜……”基拉度俯身在她耳边咬牙唤道。

他完全无法理解夜澜这种为了消除那个蠢丫头的戒心就撕开自己伤疤还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做法！

单凭着她那完全不输给他的骄傲，她怎么能！

那个蠢丫头又有什么资格！

基拉度抬眼看向对面呆滞的美瑰，眼神中带上越来越浓的暴戾。

怀里的女孩仍旧一语不发，却偏头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脸颊。

基拉度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放松自己的怀抱。

“没有下次。”

“嗯。”

夜澜好心情地弯了弯嘴角，轻轻应了一声。

……

终于，三个人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来。

美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那个……”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别扭地说出了两个字。

“抱歉。”

夜澜稍稍挑了下眉。

道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她之前说话毫无遮拦？因为她那小小的攀比心理？还是因为她让她做出这种“揭开自己伤疤”的行为？

不过，“美瑰会长低着头道歉”这种事，本身就很值得玩味了不是么？

“放心，我没在意。”夜澜无所谓地耸耸肩。

美瑰眼中的愧疚更甚，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刚刚缓过神的小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过美瑰和真真，还不忘和夜澜打招呼。

“夜澜，稍微等我们一下。”

也不知道三人到底嘀咕了些什么，等他们转过身面对夜澜的时候，三人的神情都有一些僵硬。

夜澜看了看三张强颜欢笑的小脸和他们那双笨拙地努力掩饰却完全没有压抑住同情的眼眸。

身后的男人在她耳边发出一声嗤笑。

夜澜默默挑了挑眉，也没多说什么，随手发出一道蓝光打向蓝天。

“解释的事拜托你们了。”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蓝天就扶着头坐了起来。

“诶？我这是怎么了？”

真真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围了上去。

夜澜默默看着，又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

——基拉度。

“怎么了？”

夜澜无法开口，只能联动两人的心神。基拉度却没有这个限制，他直接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低沉而慵懒的声音让人听得心尖直颤。

他看着少女的耳朵因为他的吐息飘上一抹粉红，恶劣地轻笑起来。

——你其实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夜澜伸手理了理头发，挡住发烫的耳朵。

“别说傻话。”基拉度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伸手把玩起夜澜脖间的项链。

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自家小丫头呢？

夜澜偏头看了看他满是淡然的黑眸，稍稍思索了一下，往后“狠狠”踩了一脚。

“——嘶。澜，这下可过分了。”虽然小丫头没用多大力，但突然这一下也够他受的了。

夜澜轻轻哼了一声。这种情况下吃豆腐她也就忍了，还得寸进尺地朝她耳朵吹气。

果然这家伙就不能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