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日,圆明园当中,华贵妃可谓是一枝独秀,连带着芝答应都猖狂了起来。
傍晚,皇帝踏着晚霞来到镂月开云馆时,安陵容已站在门前等候,墨发如瀑,衬得一张脸莹白如玉。
“皇上?” 她闻声抬眸,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福身请安。
皇帝快走几步,将人扶起带着回到餐桌前,轻声道:“我不是叮嘱过,容儿在内间等就好,在门外等太累……”
“陵容想早些见到皇上~”安陵容的手攀附而上,小动作很是粘人。
皇帝心下微暖,却不似往常般说些闲话,陪着用膳时,眉宇间凝着一丝凝重。
晚膳后陪着孩子们玩闹了一阵,回到内间榻边歇下时,他忽然开口:
“容儿,眼下宫里情势不稳,朕怕你和孩子受委屈,送你们去蓬莱洲住些时日可好?”
安陵容指尖一颤,抬眸时,眸子已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眼眶瞬间泛红。
直直望着皇帝,声音带着颤抖的委屈:“皇上…… 是要赶臣妾走吗?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惹皇上厌烦了?”
她反手握紧皇帝的手,泪珠悬在长睫上,欲落未落:“我不想离开皇上…… 一刻也不想。有皇上在身边,陵容才安心。”
见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皇帝心头一紧,打算劝说的话霎时说不出口。
伸手将人紧紧揽入怀中,掌心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语气放得柔缓至极:“胡说什么,朕怎会厌烦你?”
话音顿了顿,他似在斟酌词句,解释宫内的情况,蓬莱洲清净他留下人手护卫,爱妃带孩子避开纠纷,他才能放心。
不要!”安陵容仰起小脸,眼神带着几分执拗:“陵容愚钝,不懂什么避祸之道,只知道不愿离开皇上。即便前方有危险,一家人也该一起面对!”
见皇帝神色微动,她又趁热打铁,字字恳切地挑明利害,双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主要还是感觉皇帝身边最安全,但说的却是一番痴心剖白。
皇帝怔住了,固然想将她护在最安全的港湾,可容儿说得没错 ——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更难得的是,这份愿与他共担风雨、生死相随的心意。
皇帝久久无言,只收紧手臂,将安陵容更深地拥入怀中,嗅着那清浅体香,叹息般低语:
“你呀…… 总是这般执拗,偏生让朕…… 半点办法也没有。”
“皇上!”
镂月开云馆的灯火,在夜色中静静燃着,橘黄的光晕漫过窗棂,温柔地照亮了这一室无声的温情。
双方统一想法后,之后的宴会上小冲突,也是和稀泥糊弄过去,回宫后,将永寿宫的防护又暗中加厚了数层。
紫禁城的朱墙碧瓦在初秋的阳光下,显得肃穆而沉寂。
六宫的管理如旧,平静表象下日益紧绷的弦——那是山雨欲来前,令人窒息的凝重。
永寿宫内,安陵容正闲适地教学孩子认字,内务府送来的小卡片很精致,还带着图画。
佟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娘娘,皇上传召。”
安陵容逗弄孩子的手微微一顿,将孩子藏在轿撵中,乘坐后带着心腹去养心殿。
养心殿内,看着爱妃和幼子到来,皇帝脸上惯常的威仪稍敛,眼底的冷硬不易察觉地柔和了几分。
“皇上。” 安陵容盈盈一拜。
“起来。” 皇帝上前搀扶,随后很自然地伸手抱起地上的小儿子,小家伙那张开小手求抱,非常可爱。
沉甸甸、暖乎乎的小身子入怀,孩子身上干净的奶香和依赖的搂抱,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些许焦躁。
安陵容也抱起安雅,一起回到内殿榻上,有着孩子捣乱,时间似乎也流逝的更快一些。
皇帝望向身侧眉目温婉、毫无惊惶之色的爱妃,终是忍不住低声问:“容儿……不怕么?”
安陵容闻言抬眸,清澈的美眸映着烛火,热烈纯粹,“有皇上在,陵容便不怕。”
不是不知者不畏,而似是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全然托付给了眼前的帝王。
皇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被这毫无保留的信赖轻轻拨动,松缓了些许。
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握了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