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交叠,轻轻晃动,连带地面上的影子也在摇曳。
裴远之骑着一辆单车,此刻拐过一个小道,离到怀中只剩三分钟。
他午饭还没有吃,这个点食堂肯定已经关门了,刚刚奶茶店里的老板娘想送他一盒盒饭,但是他不想麻烦人家,不然很不礼貌,所以显而易见,他拒绝了。
奶茶店老板娘见一个高瘦,容貌又清秀的男孩子孤苦伶仃的,还要自己打工挣学费,自然是想将什么东西都塞给这个可怜的男孩。但是裴远之很不喜欢别人给他东西,他可以自己挣钱去买,不需要别人送他,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到达学校门口便利店,裴远之下了车,将单车停在小道上的一棵树下。
晌午的太阳又燥又热,从校门口出来的学生数不胜数,差不多都是想买杯冰饮或一条雪糕。
裴远之堵在外面进不去,打算先去小街上随便买点东西吃,却在最前方见到钟海帅,钟海帅也在此刻看到他了。
“嗨!”距离很远,钟海帅向裴远之打声招呼用的是口型,不知道裴远之会不会理他,必竟这人在宿舍从没有说过几句话。
令钟海帅没想到的是,裴远之回应他了,口型说了句:“你好。”
乍听很官方,但是这是钟海帅听到裴远之说过最有礼貌的话了,钟海帅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排在那么后的地方,要不我帮你带点,你要买什么?”钟海帅又作了口型。
裴远之看懂了,扫了眼前方密密麻麻的白色背影,比口型说:“多少钱等会跟我说,等会我发你,我要一袋面包,一盒八宝粥。”
说完裴远之迈起脚步来到小卖部门口旁边的小摊上等着。
钟海帅很快就来了,他狂奔过来,将手上的白色塑料袋递给他,说:“我还要买些东西,你先走,然后这袋子里边不仅有你的食物,还有顾近的,他在学校侧门旁边的紫藤花架里,你先拿去给他行不行?”
顾近在石凳上坐着刷了半个小时的短视频,还是没等到钟海帅的到来。他刚托钟海帅给他买饮料和薯片,现在没到,饿得要死,中午太阳又热,他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口水。
受不了了,顾近起身,他要自己去小卖部。
未见人影,先闻香气。顾近闻到前方有一股很淡但又很好闻的花香味,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是又清冽又感觉熟悉,像在哪里闻到过。
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裴远之拎着一袋白色塑料袋过来,只扫了顾近一眼就掠过他,走到石桌前,将袋子搁在上面。
顾近:。。。难怪熟悉,裴远之就用这瓶洗衣液。
自从开学第二周他俩换了同桌后,就没再说过话了,宿舍里也没对过视,现在还是久违的再次有联系。
顾近走近,见裴远之在袋子里面挑来挑去,挑出三包薯片和一杯白色的茉莉花茶放在桌上。
然后,裴远之转身就走。
。。。。。
“等等。”顾近在裴远之的后面叫住他。
等裴远之回头时,顾近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他只是觉得裴远之给他带东西,也不至于这么机械化吧,机器人还会说几句话,裴远之呢,只扫了他一眼。
其他人给朋友的朋友带东西,虽然不熟,但会说一句,某某某没空,让我给你带来。裴远之呢,一样,只扫了他一眼。
。。。。。。
顾近咬牙切齿,现在裴远之还在跟他对视,服了,这人咋这样,让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跟人说“等等”,但又蹦不出一句话来,裴远之最终问:“有事?”
顾近不知道说什么,客气道: “留下一起吃顿?”
。。。。。
空气仿佛结了一层冰,顾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从没和家人以外的人说过这句话,祁扬也没有,都是祁扬邀请他一起吃饭的。
就连在宿舍,顾近也没和其他舍友一起用同一张桌子,然后他就这么光明正大邀请裴远之了?
裴远之也愣了一下,以往别人说什么,他都秒答,现在却真的像一台机器似的,愣了好久也不答。
半晌,顾近清了清喉咙,似想说句话,裴远之就在这一刻回神,先道:“不了。”
顾近眼睁睁看着裴远之走远,也回神,坐下拆了一包薯片。
高中的一整个班都在同一层宿舍楼,比如高一一班,那么一层宿舍都是一班的。
顾近住三楼,一整个宿舍都是五班的。宿舍分配倒不是几班就几楼,而是老师抽签,班主任刘铃抽到三楼,高一五班就都住三楼了。
最近几天五班的人流传,三零二宿舍挂了一个门牌,名字叫聚齐帅哥。
重要的不是他们宿舍的人自恋,而是他们还真的长得很帅,整个宿舍跟卡颜局似的。
“诶,我跟你说啊,咱班有间宿舍门牌叫聚齐帅哥,乍一听,自恋是吧。我当时也这么想,觉得是一群丑逼。但是,有次我和我哥们好奇敲了他们宿舍的门,结果一开门,我和我哥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间变成震惊无比。对没错,开门的是一个帅哥,他们宿舍长,然后我们进门后,靠!全员都帅!”
“那都是谁啊?”有人悄悄扫了眼全班的面孔。
“你觉得班里最帅的哪六个人就是他们了。”
高一五班全班男生几乎就在这几天也在宿舍门口上挂上了稀奇古怪的门牌。
什么霸道总裁的别墅,自恋无敌,沙雕少年等等。
晚自习。
很快这事传到顾近耳边,新同桌范康兼舍友很八卦,把这事告诉他,顾近只是百无聊赖地抽了本书乱翻几页,不感兴趣道:“哦。”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你觉得我好看还是裴远之?”
顾近只是单纯问问。
“呃...。”范康小心瞥了眼顾近,又侧头去看裴远之,道:“差不多吧。”
那为啥没人说他帅?
顾近不会想到,别人是看他戾气太重才不会想议论他。
顾近听范康这端平的话语,顿感无语,自己看了裴远之一眼。手一撑桌上,桌角那根笔恰好掉了,滚到裴远之桌角下。
令顾近没想到的是,裴远之看了他一眼,随即俯下身子拾起笔,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递给他。
不用了,你重新放地上,等会放学我自己捡。
顾近想到这句话,想完的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但是他又不想去拿,咋整?叫范康帮他?得了,顾近离裴远之的距离只隔了一条过道,范康和裴远之之间的距离中间还隔了个他。
裴远之迟迟见顾近没有动静,视线依旧盯着课本习题,手却一伸,把笔搁他桌角,而后一收,继续看题。
顾近见到桌角那根黑笔时仿佛看到了救赎,思绪混乱的脑子就在这一刻瞬间清醒,反应过来,他已经把笔扔回桌肚里了。
晚饭顾近只吃了一小碗馄饨,于是他现在不负众望地肚子饿了,晚自习结束,顾近去到校门口买了一只烤鸭,在那里找到一座长椅坐着。
啃了几口,他发现前方有好十几个同学都围在那里,时不时蹦出几句“哇!”“啊!”
顾近也有些好奇他们在干嘛,口中的鸭肉嚼得快了些,尽快把手中这只烧鸭啃完。然后站起身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顺势上前去看那片围了很多人的地方。
有一个男人染着金色头发,站在围成圆圈的路人的中间,他手中拿着一张很小的纸和一个打火机。
很多人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要变魔术变成一朵花,街边很常见,但这群学生们还是顿下脚步,眼晴巴巴地望着男人手中的工具,似像看他是怎么变成一朵花的。
男人看了眼这群学生,笑着推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都到这来了,我就先说了啊,如果我变魔术把这张纸变成一朵花,大家觉得稀奇就到我这买一朵花呗,什么品种都有,花就在我兄弟旁边对就是我左边那位。”
男人说完又笑了下,点燃打火机触在那张白纸上,灼热的火焰很亮,男人的眼眸也映着眼前的红光。
“哇!”
纸烧光的一瞬间,立马变成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无论如何,学生时代的人都会对任何新鲜事物感到稀奇,在场的各位无论有没有看过这场表演,反正看摆在地面上整整齐齐排过去的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花,又见花饱满又好看,大多数人思考也不思考,直接买了好几束。
顾近听到有人调倘,“帅哥,能再来一次表演吗,我没看懂。”
金发男人笑道:“每周三晚上我们都会在这摆摊,下周三再来看呗。”
调倘那位兄弟又道:“干嘛不一整周晚上都在这啊?”
金发男人:“因为还要去其他地方摆摊啊。”
“那为啥上周你没有来?”
金发男人包了束花给客人,说:“因为今天才开始来到这里摆摊。”
不久,小摊只剩下几束花。顾近刚看了很久,发现没几人买紫藤花,大抵觉得和其他花比起来,紫藤花更小巧了些,但顾近不这么觉得。
“老板,把所有紫藤花都给我包了吧。”顾近懒洋洋站在摊位前。
“十多朵?”金发男人没想到顾近只要紫藤花,其他花不要。
金发男人觉得太单调了,提醒:“除了紫藤花,最后还有几束百合,要添进去吗?”
“不,紫藤花就行。”顾近已经点开微信扫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