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丫鬟低低的通禀,宜修指尖的动作未停,唇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觉罗氏便被引着进了院。
她一身青色素雅的褙子,鬓边斜插着一支成色普通的珠花,脸上带着几分刻意挤出的愁苦,一进门便拍着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宜修啊,额娘的儿!你可算得救救你姐姐了!”
觉罗氏几步走到宜修身前,也不顾及什么规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绣墩上,便开始絮絮叨叨地哭诉。
说柔则在四贝勒府过得如何憋屈,说胤禛近来对她如何冷淡,说前几日去了李氏那里,柔则险些哭瞎了眼。
如今在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过得跟守活寡似的。
“你说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怀着孕又失了夫君的欢心,往后可怎么活啊?”
觉罗氏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你就去瞧一瞧她吧,好歹是一家子姐妹。”
宜修手中的银针微微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一片清明,半点波澜都无。
觉罗氏见她不说话,只当是被说动了,又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蛊惑:“你嫡姐和四阿哥不好,你觉得你还能嫁一个出身好的男人吗?”
这话一出,宜修手中的动作彻底停了。
她将绣绷轻轻放在桌上,指尖捻着那根银针,眸光淡淡,却带着一丝冷意。
觉罗氏却没察觉,依旧自顾自地打着如意算盘:“等你嫡姐和四阿哥被万岁爷重视了,你才有娘家人的支持啊!
到时候,满京城的勋贵子弟任你挑,还愁嫁不到好人家?”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字字句句,都透着那点自私自利的心思。
柔则过得好,她便是风光无限。
柔则过得不好,她便要拉着宜修下水,逼着宜修去为柔则铺路,好让她继续靠着女儿继续攀附权贵。
典型的看自家女儿过得不幸,也要拖别人下浑水的嘴脸。
宜修只是静静地听着,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觉罗氏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竟没有半分不耐烦。
觉罗氏从柔则的委屈,说到四贝勒府的人情冷暖,又说到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唾沫横飞,说得口干舌燥。
连喝了两杯茶,才发现宜修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宜修,额娘说的这些,你都听进去了吗?”
宜修这才缓缓抬眸,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却未达眼底。
她放下手中的银针,声音清淡,却字字清晰:“嫡额娘,如今薛小将军退婚,退的是和嫡姐的婚约。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便堵得觉罗氏哑口无言。
是啊,退婚的是柔则,又不是她宜修。
薛小将军嫌柔则不愿娶她,这跟她宜修有什么干系?
难不成,柔则的不幸,还要连累她不成?
觉罗氏愣了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们是姐妹啊!”
“再者说了,嫡姐嫁到贝勒府的时候,您不是说嫡姐是最有福气的人吗?”
宜修没理会她的指责,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说她是踩着祥云嫁入皇家,执掌中馈,光耀门楣。怎么这会儿,又没有福气啦?”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戳进觉罗氏的心窝。
当初柔则嫁入四贝勒府,她可是逢人便炫耀,说自己的女儿有出息,得了上天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