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特尔的手指悬停在残宇受伤手臂的上方,如同被无形的力场禁锢
他深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刺眼的不自然弯折,倒映着她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抽搐和汹涌的泪水
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像一柄烧红的钝刀,在他新生的银核上反复切割
诺克特尔别…别动…
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笨拙
他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暴戾的本能,将力量压缩到极限,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几乎从未用于“修复”的银核能量——那能量通常只用于撕裂和毁灭
这对他而言,比同时对付十个刀疤脸还要艰难百倍
他屏住呼吸,粗糙的指腹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极其轻柔地触碰到残宇肿胀的皮肤边缘
那触感冰冷、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残宇的身体在他触碰的瞬间再次剧烈地弹了一下!空洞的眼眸因剧痛骤然收缩,爆发出更深的、纯粹的生理性恐惧!
一声破碎的呜咽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变成更加剧烈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
她下意识地、用尽残存的本能力量,试图将那只受伤的手臂更深地蜷缩进自己怀里,这动作却再次牵扯到伤处,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额头抵着冰冷油污的地面,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诺克特尔操!
诺克特尔猛地收回手,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
他看着自己指尖那一点微弱的、几乎没什么作用的银辉,再看看残宇更加痛苦的样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混合着自我憎恶,如同冰冷的洪流将他彻底淹没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
他能轻易捏碎敌人的头颅,却无法接好一根纤细的骨头!
他能以能量撕裂钢铁,却无法用那力量去抚平一丝痛苦!
他在地下黑界呼风唤雨,是令所有生灵颤栗的暴君,此刻却像一个面对精密仪器手足无措的原始人,连最基本的触碰都成了伤害!
诺克特尔我……我不是……
他想解释,想咆哮,想毁灭周围的一切来宣泄这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憋闷和恐慌
但看着残宇蜷缩在地上,如同被暴风雨摧残后奄奄一息的小兽,所有的愤怒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周围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荒谬
赌徒们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杀神降临般闯入的暴君,此刻却半跪在那个脆弱得像玻璃娃娃一样的“货物”身边,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抱孩子的莽夫,脸上混杂着暴怒、恐慌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这画面太过于冲击他们的认知,以至于恐惧都被暂时压制,只剩下纯粹的、难以置信的呆滞
花蛇瘫在地上,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他亲眼看到诺克特尔捏碎锈指头颅时那冰冷的、视生命如草芥的眼神,与此刻面对那个断臂女孩时的手足无措和绝望,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落差
他大脑彻底宕机,无法处理这矛盾的信息
兑换员缩在柜台下,透过缝隙看着诺克特尔几次伸手又缩回,看着那女孩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兑换员【完了,这“货物”怕是活不成了】
兑换员【而弄坏“货物”的暴君……】
他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其他赌徒更是噤若寒蝉,连眼神交流都不敢,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引来那尊陷入诡异状态的煞神的注意
整个赌场只剩下残宇压抑痛苦的呜咽声,和诺克特尔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诺克特尔妈的!
诺克特尔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防弹玻璃上!坚硬的玻璃瞬间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巨大的声响让所有赌徒浑身一颤!
但这发泄性的动作非但没有缓解他心中的郁结,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玻璃裂纹中映照出的自己——那张扭曲的、充满暴戾却又被绝望侵蚀的脸,以及旁边蜷缩着的、痛苦不堪的残宇
他弄伤了她,他试图补救,却让她更痛苦,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她面前都成了伤害她的凶器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终于彻底压倒了暴怒
他看着残宇那只无力垂落的、弯折的手臂,看着她被血污和泪水覆盖的苍白脸颊,看着她因剧痛而本能抽搐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会不会……永远失去她了?
即使她的身体还在这里,但那个会崩溃、会流泪、会用空洞眼神看着他的存在,会不会已经被他的“温柔”彻底摧毁,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深绿色的瞳孔里,那焚烧一切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无边的茫然
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他巨大的手掌,覆盖着粗糙的鳞片和未干的血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小心翼翼的试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落在了残宇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
不是抓握,不是钳制,仅仅是一个……接触
一个笨拙的、试图传递“我在这里”却又怕再次伤害她的接触
残宇的身体在他手掌落下的瞬间,依旧本能地剧烈一颤!呜咽声骤然拔高,充满了惊惧
但这一次,诺克特尔没有再像触电般弹开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这个僵硬的姿势,任由掌心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冰冷
他不敢用力,不敢移动,甚至不敢呼吸太重
他低着头,深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她沾满血污的发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破碎的语调,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诺克特尔别怕……不动你……不动你……别怕……
诺克特尔我……在……
诺克特尔不……不会再……
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如同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碎石
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过这样的姿态
暴君的骄傲碎了一地,只剩下最原始的、笨拙的、甚至有些可笑的挽留
残宇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点点?
也许是剧痛的顶峰过去,也许是身体彻底脱力,又或者是那笨拙的触碰和破碎的低语,在解离的深渊边缘,投下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足以让本能捕捉到的“非伤害性”信号?
她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般的微弱抽噎,身体依旧蜷缩着,那只断臂无力地搭在身前,但剧烈的抽搐似乎平缓了些许
这微小的变化,却像一道微弱的曙光,瞬间刺穿了诺克特尔心中绝望的阴霾!
虽然她依旧空洞,依旧痛苦,但至少……她没有因为他这次触碰而变得更糟!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庆幸和更深刻恐慌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不敢动,不敢出声,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态,僵硬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搭在她冰冷的肩膀上,如同守护着一簇随时会熄灭的、微弱而珍贵的火苗
他深绿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不再是“废物”或“麻烦”,而是一个他拼尽全力也想要抓住的……存在——尽管笨拙到可笑
赌场里死寂一片
只有残宇微弱的抽噎,和诺克特尔沉重压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暴君低下了他从未低下的头颅,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他早已亲手锁在心上、却差点被自己亲手摧毁的珍宝
绝望的阴影并未散去,但一丝微弱的、名为“可能”的星火,在冰冷的灰烬中,艰难地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