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京城外的听风亭,柳絮如雪。
夏晚晴将一束新采的野菊放在青石碑前,指尖拂过“苏霜月”三个字。碑身温热,仿佛那人刚离去不久。
“北境平了,江南的盐道也清了。”她对着空荡荡的亭子说话,像过去无数个清晨,“就是新来的小捕快总学不会验尸,气得老周吹胡子瞪眼。”
风过亭檐,铃铛轻响。
夏晚晴笑了笑,从怀中取出用红绳系着的半块虎符——这是凌霜“离去”那日,从天枢镜中坠入她掌心的。虎符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金纹。
“萧大人上个月递了折子,说要重修《洗冤录》,把听风者辨冤的法子加进去。”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就是……还是没人能像你那样,听出砒霜里掺了丹砂。”
亭外传来马蹄声。萧景琰勒住缰绳,玄色官袍下摆沾着晨露:“又来说悄悄话?”
夏晚晴起身,将虎符藏进袖中:“查案路过。倒是你,大理寺卿这么闲?”
“闲不了。”萧景琰望向城南方向,“兵部刚送来急报,说青州出现‘活尸咬人’的怪案。死者脖颈有齿痕,伤口泛金红色——像当年天枢镜的光。”
夏晚晴瞳孔骤缩。
同一时刻,青州义庄
仵作掀开草席时,连退三步。
尸体心口插着柄生锈的剪刀,伤口处却无血迹,反而凝结着琥珀色的晶石。晶石中,隐约有金丝游动。
“第三具了。”县令擦着汗,“都是更夫,都死在打更路上,伤口里都有这怪石头!”
窗外突然刮进一阵疾风,油灯齐灭。
黑暗中,有道虚影掠过尸体,晶石竟自行浮空,化作流萤扑向窗外——方向正对着北方断魂崖!
断魂崖底,寒潭深处
凌霜的“意识”在万千记忆碎片中漂浮。
三年前,她将魂魄散入天地,本该消散于无形。可总有什么拉扯着她——是夏晚晴系着虎符的红绳,是萧景琰修订律法时的朱笔,是无数蒙冤者坟前的祈愿。
“听风者……归位……”
缥缈的呼唤从潭底传来。她“看”见潭水中沉着一面青铜古鉴,鉴身刻满星斗,与天枢镜的纹路同源。
古鉴突然裂开,金光裹着个婴儿的虚影冲出水面——那孩子眉心一点朱砂,与她当年一般无二!
承京钦天监
监正盯着星盘,罗盘针疯狂旋转:“紫薇星旁多了颗辅星!等等……这辅星在吸紫薇的帝王之气!”
小太监连滚爬进来:“大人!冷宫那口枯井……井水变金色了!”
青州官道,马车内
夏晚晴翻着卷宗,忽然盯住某页插图——上面画着前朝祭祀用的“星鉴”,与尸体伤口里的晶石一模一样。
插图角落有行小字:“星鉴现世,圣女归位。若以血脉催动,可窥天机。”
她猛地掀开车帘:“改道!去断魂崖!”
萧景琰皱眉:“那里是禁地……”
“凌霜可能没死。”夏晚晴举起卷宗,“或者应该说……她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马车疾驰时,谁都没注意到——夏晚晴袖中的虎符金纹突然亮起,如呼吸般明灭。
断魂崖底
婴儿虚影已凝成实体,正蜷在古鉴碎片中安睡。凌霜的“意识”试图触碰她,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宿主血脉未醒,镜灵不得归位。”古鉴发出机械的声音。
凌霜突然明白了——这婴儿是新的听风者,而自己成了守护她的镜灵!当年天枢镜认主时,娘说过:“镜灵与宿主同生共死,除非……”
除非宿主的转世出现。
远处传来马蹄声,夏晚晴的呼喊随风飘至:“凌霜——!”
婴儿被惊醒,哇哇大哭。哭声化作音波,震得整座悬崖簌簌落石。
凌霜的“意识”裹住古鉴碎片,冲向婴儿心口——
金光爆开时,夏晚晴正好跳下马车。
她看见个女婴躺在崖边,胸口嵌着枚青铜镜碎片。碎片上,映出凌霜十六岁时的笑脸。
“这是……”萧景琰伸手欲抱,女婴突然睁眼。
瞳孔深处,掠过金红色的光。
十日后,镇国公府
苏敬之抱着女婴,老泪纵横:“眉心朱砂,听风血脉……是月儿回来了。”
夏晚晴盯着婴儿胸口的镜片:“可她不会说话,怎么查案?”
“她会长大的。”萧景琰从怀中取出圣旨,“皇上已下旨,封她为‘清风郡主’,由你我监护。待她及笄,继任听风御史。”
窗外忽有鸦群惊飞。
女婴突然伸手抓住夏晚晴的袖角,咿呀学语:“晚……晴……”
袖中虎符剧烈发烫。夏晚晴低头,见虎符上的金纹已蔓延成北斗七星状。
七星末端,指向北方雪原。
那里,有座前朝国师留下的观星台,台底镇压着当年北狄大萨满的命灯。
命灯的火光,昨夜刚刚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