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便瞥见远处雪地里,一点猩红正由远及近,朝着雪洛山庄而来。
风雪虽大,却挡不住那抹红的炽烈。待近了些,萧瑟才看清,来者是个身着红衣的少年,那红色艳得似火,衬得他面容俊美非凡,眉宇间带着一股子未经世事的阳光明媚,像极了这寒冬里骤然破开云层的太阳。
“我们来客人了。”萧瑟对身旁还在唉声叹气的伙计道。
伙计探头一看,皱起眉:“老板,这么大的雪,他穿得那么单薄,一看就不像有钱的样子。”
萧瑟指尖轻叩着桌面,目光落在少年那身红衣上:“他身上那件料子,是天启城毓秀房的独门货色,寻常人家可穿不起。”说着,他抬眼对伙计吩咐,“接客吧。”
话音刚落,那红衣少年已推门而入,带进来一阵风雪。少年正是雷无桀。
萧瑟上前一步,温声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雷无桀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径直越过,自己找了个离火盆近些的位置坐下,还不忘拍了拍身上的雪。
萧瑟眉梢微挑,心里嘀咕:敢忽略我,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再看雷无桀那一身打扮,虽亮眼却带着股子不谙世事的青涩,定是哪个江湖大族的子弟出来历练的。他心中微动,正盘算着怎么好好赚一笔,就听见雷无桀冲伙计喊道:“来碗阳春面,再来一碗老醩烧!”
萧瑟手抚着额头,低声道:“失算了。”
伙计却不死心,凑上前去:“客官,我们店里可有上好的菜,有羊肉、鹿肉,还有……”
雷无桀一听有肉,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笑起来:“那来一碗羊肉?”
伙计脸上刚露出喜色,就听他话锋一转:“一碗肉是不可能的,要不你给我切两块放进面里?”
伙计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没好气道:“我还是给你煮面吧。”说罢转身进了后厨。
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和一小碗老醩烧便端到了雷无桀面前。他也不客气,埋头呼噜呼噜吃了起来,吃得那叫一个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几人的吆喝,话题竟都围着“黄金棺材”打转。
“听说那黄金棺材里藏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我可听说,里面是绝世武功秘籍,谁得到了就能称霸江湖!”
“依我看,说不定是哪位大人物的遗骸,陪葬品肯定少不了……”
几人吵吵嚷嚷地推开门,一股戾气扑面而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瞪着店里的伙计,粗声喝道:“把你们这儿最好吃的、最好喝的,全都拿上来!”
萧瑟自小在皇宫长大,什么样的凶神恶煞没见过?纵然当年经脉尽断,可在那丢失的两年记忆里,伤势竟已悄然痊愈。他虽不知是谁救了自己,也记不清那两年的经历,但骨子里的从容与底气从未消失。他一直隐瞒着伤愈的事,如今虽不轻易动武,对付这几个泼皮无赖,却还绰绰有余。
他瞥了那几人一眼,心里暗忖:又是群没钱没油水的家伙。见伙计被吓得脸色发白,萧瑟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身后,慢悠悠地对着那伙人说:“客官,想要几斤肉,几斤酒?”
领头的壮汉梗着脖子道:“要最好的肉,最贵的酒,都给老子上!”
萧瑟点头,又道:“我们店有个规矩,凡是进店吃饭的客人,都得先付钱,后上菜。”
“你他妈找抽!”领头的壮汉怒了,抽出腰间的大刀,“哐当”一声就将旁边一张桌子劈成了两半。
萧瑟面不改色,甚至还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这张桌子,二两银子。”
壮汉气得眼睛都红了,正欲发作,那边雷无桀刚好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啪”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来,一脸豪气干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先过我这关!”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颗霹雳弹,朝着那伙人掷去。“砰砰”几声炸响,烟雾弥漫,那伙人本就没什么真本事,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又见雷无桀身手利落,哪里还敢恋战,抱头鼠窜般逃了出去。
雷无桀拍了拍手,正准备坐下歇口气,萧瑟却拦在了他面前,似笑非笑地说:“客官,你砸坏了我的客栈,就想这么走了?还没赔钱呢。”
雷无桀一愣,满脸不解:“我救了你啊,你该感谢我才对,怎么还要我赔钱?”
萧瑟不答,只抬手一挥。“哗啦”几声,客栈的门窗竟自行关上了,将风雪彻底隔绝在外。
雷无桀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就见萧瑟指着店里被劈烂的桌子和散落的杂物,伸出手,掌心摊开:“赔钱,六百两。”
雷无桀顿时蔫了,他身上翻来覆去也只有几个铜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苦着脸道:“我……我没钱。不过我要去雪月城拜师,等我学成了,肯定能赚到钱还你!”
“雪月城?”萧瑟心中一动。当年琅琊王王叔被冤枉谋反,斩首于天启城,此事疑点重重,他一直想查清真相。雪月城乃江湖第一大城,消息灵通,或许能从那里找到些线索。
他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沉吟道:“也罢,我正好也要去雪月城办点事,就跟你一同前往。不过,这一路的食宿开销,都得算在你头上,利息加上,一共八百两。”
雷无桀听得脸都绿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但转念一想,有人同行也好,便硬着头皮答应了。
萧瑟随即叫伙计牵来两匹骏马,自己换上一身便于赶路的劲装,与雷无桀一同出了雪洛山庄,朝着雪月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之中,两抹身影一红一青,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