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林淮安的父母后,沈司珩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轻松感,连他律所的同事都察觉到了,私下议论着这位以严谨冷静著称的合伙人,最近似乎变得“好说话”了许多。
他与林淮安的关系也进入了一个更加稳定和深入的阶段。他们开始更自然地融入彼此的生活圈。沈司珩会带林淮安参加一些关系紧密的朋友聚会,不再是商业应酬,而是真正的私人交往。林淮安也渐渐认识了沈司珩圈子里那些同样优秀、但卸下职业面具后显得生动有趣的朋友们——有和他一样毒舌的同行律师,有开画廊的艺术策展人,甚至还有一位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实则心思细腻的心理医生。
林淮安起初还有些拘谨,但沈司珩始终握着他的手,或是以守护的姿态站在他身边,无声地宣告着他的重要性。朋友们也都报以善意的理解和欢迎,这让林淮安很快放松下来,甚至开始享受这种与他平日安静的写作生活不同的社交氛围。
与此同时,林淮安也带着沈司珩,去见了几个他交往多年的挚友。在街角喧闹的烧烤摊,就着啤酒和烤串,沈司珩耐心地听着林淮安和朋友们回忆大学时代的糗事,看着林淮安在好友面前更加放松甚至有些幼稚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宠溺。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保持完美形象的精英律师,而是努力融入林淮安世界的普通恋人。
这种双向的融入和接纳,让他们的感情根基变得更加扎实。
星耀案的后续如同沈司珩预料的那样,逐渐走向尾声。在确凿的证据和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星耀科技最终选择了和解,接受了巨额的赔偿方案,其相关高管也面临着监管机构的调查。鼎峰律所和苏雯虽然勉强保住了声誉,但经此一役,实力和声望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那封匿名邮件的发送者,一个与苏雯有关联的私人调查员,也因涉嫌恐吓和侵犯隐私被依法处理。
所有的风波,似乎都尘埃落定。
生活仿佛驶入了一片平静而温暖的海域。沈司珩的工作依然忙碌,但他严格划分了工作与生活的界限,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下班后的时间基本都属于林淮安。他们一起尝试各种新开的餐厅,在家里研究复杂的菜谱(虽然大部分以失败告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各自占据沙发一角,他看他的案卷,林淮安写他的小说,偶尔抬头对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满足。
林淮安的新书创作也进入了关键阶段。这部作品或多或少融入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感悟,关于秘密,关于信任,关于在复杂世界中守护纯粹感情的艰难与珍贵。沈司珩成了他的第一个读者,会在他卡文时提供一些法律专业层面的建议,或者只是在他焦虑时,给他一个无声的拥抱。
这天周末,阳光很好。两人在沈司珩公寓宽敞的阳台上晒太阳。林淮安窝在躺椅里修改稿子,沈司珩则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躺椅,翻阅着一本厚厚的法学期刊。
“司珩。”林淮安忽然开口。
“嗯?”沈司珩抬起头,逆着光,看向他。
“你之前说,等事情结束,要正式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林淮安放下平板,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现在……算结束了吗?”
沈司珩合上手中的期刊,转过身,正面朝向林淮安。阳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算。”他肯定地回答,伸手握住林淮安的手,“我父亲下周六生日,家里有个小范围的生日宴。我想……带你一起去。”
该来的总会来。林淮安的心跳漏了一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确切的时间,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沈建明那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终于要正面相对了。
“好。”林淮安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
沈司珩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看出了他隐藏的紧张,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别怕,有我在。我父亲他……可能态度不会太好,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不怕。”林淮安回握住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只是去吃顿饭而已。”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几天,林淮安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神不宁。他仔细挑选了那天要穿的衣服,反复练习着见到沈建明时该如何得体地打招呼,甚至悄悄在网上搜索了更多关于沈建明和建明集团的资料,试图了解更多这个即将面对的、可能决定他们未来关系走向的关键人物。
沈司珩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更多的陪伴和体贴来安抚他。他提前跟林淮安大致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母亲早逝,父亲未再娶,家里还有一个比他小五岁、在国外学艺术的妹妹沈司玥,这次生日宴也会回来。他提到妹妹时,语气轻松许多,说司玥性格活泼开朗,应该会喜欢林淮安。
这多少让林淮安松了口气,至少,不是需要独自面对一大家子陌生的、可能充满审视目光的亲戚。
周六傍晚,沈司珩开车载着林淮安,驶向位于城西的沈家老宅。那是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沈家的宅邸是其中位置最好、也最气派的一栋,带着独立的花园,透着沉淀下来的世家气派。
车子驶入庭院,停下。沈司珩没有立刻下车,他转过身,帮林淮安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目光专注而温柔:“准备好了吗?”
林淮安深吸一口气,对上他沉稳的目光,心中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嗯。”
两人下车,沈司珩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迈步走向那扇沉重的、象征着财富与权威的雕花木门。佣人早已恭敬地等在门口,为他们开门。
门内灯火通明,装修是沉稳的中西合璧风格,价值不菲的古董和现代艺术品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实力。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穿着中式褂衫、不怒自威的老人,正是沈建明。他看起来比新闻照片上更显严肃,眼神锐利,如同鹰隼,在沈司珩和林淮安进门的那一刻,便精准地落在了他们……或者说,落在了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旁边坐着一位打扮时尚、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大约二十出头,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林淮安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新奇。这应该就是沈司玥。
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管家或者亲近下属的中年男人,安静地站在一旁。
“爸,我们回来了。”沈司珩开口,声音平静,握着林淮安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这位是林淮安,我的恋人。淮安,这是我父亲,这是我妹妹司玥。”
林淮安压下心头的悸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沈伯伯,您好,生日快乐。司玥,你好。”他将准备好的礼物——一方上好的歙砚,递了上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沈建明的目光从他们交握的手上移开,落在林淮安脸上,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他的本质。他没有立刻去接礼物,也没有回应问候,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司玥见状,立刻跳起来,笑嘻嘻地接过礼物,打破了僵局:“哇,是砚台!爸,你不是最喜欢收藏这个吗?哥,林……林哥,你们快坐呀!”她热情地招呼着,眼神灵动地在林淮安和沈司珩之间转来转去。
沈司珩拉着林淮安在侧面的沙发坐下,姿态坦然。他看向父亲,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淮安是我认真选择、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今天带他来,是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沈建明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一生?司珩,你确定你知道‘一生’意味着什么吗?”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淮安,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林先生是作家?这个职业,倒是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