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晨光熹微 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 张桂源安静地喝着柳娴冬熬的白粥 眼神却不时飘向正在一旁整理资料的柳娴冬 她面前摊开的是几份红彤彤的证书和一张银行存单张桂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柳娴冬抬起头 将那张存单推到他面前“这是我的奖学金 数额还不错 桂源 我想好了 你得回去上学”
“哐当——”张桂源手里的勺子掉进了碗里 溅起几滴粥液 他猛地抬起头 脸上血色褪尽 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这钱是你的！我怎么能用你的奖学金？我……”他语无伦次 只觉得那薄薄一张纸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深知奖学金的来之不易 那是柳娴冬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 在一次次文艺比赛 绘画展览中脱颖而才获得的认可和嘉奖 每一分钱都凝聚着她的汗水和光芒 他怎么能用这钱？
“你先别急着拒绝”柳娴冬语气平和却坚定 她拿起那几张证书 翻看着“你看 这是上学期全市大学生艺术设计一等奖的 这是省里征文比赛的……这些奖金 本来我想存起来换台好点的电脑 或者去一直想去的江南写生 但是”她停顿了一下 目光澄澈地看向张源“桂源，我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你才十六岁 不该就这么荒废了 这笔钱用在让你重返校园上 比用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更有意义 更值得”
她的话语像暖流 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已经联系了附近那所不错的高中 跟校长约好了今天上午带你去谈谈 你的学籍和之前的成绩单问题 我们一起想办法”
张桂源看着她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酸涩得厉害 他想说很多话 想拒绝 想告诉她不能这样拖累她 可看着她那双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睛 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低下头 用力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才勉强压下眼眶里涌上的热意 他从未想过 在自己跌入谷底之时 会有人愿意为他重新搭建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上午 柳娴冬带着张桂源来到了实验高中 穿着简单的大衣和牛仔裤 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 但站在校长办公室里 却表现得异常沉稳和坚定
她将张桂源的情况 省略了那些过于不堪的细节 但清晰地说明了他因家庭变故被迫辍学 以及他过往优异的成绩 她拿出自己小心翼翼保管好的 张桂源之前的一些竞赛获奖证书复印件 那是他从那个破旧背包里唯一完好保存的东西
“校长 我知道这有些突然 也不符合常规的入学流程 但我不希望他的学业就这样荒废 学费问题 我们可以用我的奖学金支付 生活上我也会负责 只恳请您能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参加入学测试和面试的机会 如果他达不到学校的要求 我们绝无怨言”
她说话条理清晰 态度不卑不亢 为了增加说服力 她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和那些闪闪发光的获奖证书“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以及我获得奖学金的依据 我会承张桂源监护人的责任”
校长是一位戴着眼镜 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他仔细听着柳娴冬的陈述 翻看着那些材料 目光在柳娴冬年轻却坚定的脸庞和张桂源紧张又期盼的神情之间流转 他见过太多家长为了孩子求学而奔波恳求 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 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年如此竭尽全力 实属罕见 那份奖学金存单上的数字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 并非小数
沉吟良久 校长终于缓缓开口 目光锐利地看向张桂源“张桂源同学 你之前物理竞赛拿过省二等奖？”
张桂源立刻挺直脊背 紧张但清晰地回答：“是的 校长”
“如果给你机会重返课堂 你能跟上进度吗？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我能！我一定会努力 绝不会辜负……辜负娴冬姐姐和我自己……”张桂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校长点了点头 又看向柳娴冬 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和动容“柳同学 你很了不起 我们愿意破例一次 安排张桂源同学明天进行插班考试和面试 如果通过 可以办理入学手续”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柳娴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满是汗水 她看向身旁依旧有些恍惚的张桂源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我说能行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接下来的半天 柳娴冬几乎像个旋转的陀螺 她带着张桂源去指定的地方拍入学用的证件照 跑前跑后领申请表 仔细叮嘱他填写的注意事项 又去财务处预交了相关费用 她事无巨细 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仿佛一个真正为弟弟操心奔波的姐姐 她甚至细心地观察到张桂源没有手表 怕他考试掌握不好时间 又将自己的一块中式手表给了张桂源
张桂源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为了自己与不同的人打交道 清晰表达诉求 处理各种琐碎事务 她忙碌的背影 在冬日的校园里 显得那么单薄 却又那么可靠 他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 是感激是愧疚 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 想要拼命变得更好才能回报这份恩情的决心
第二天 张桂源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插班考试和面试 被安排进了高二的一个重点班 柳娴冬将他送到校门口 仔细帮他整理了一下新校服的衣领 又塞给他一个装满热水的保温杯和一点零钱“别紧张 好好听课 中午记得去买点吃的 别饿着 放学了我来接你”
张桂源站在熟悉的校园氛围里 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眼神坚定“姐姐 你放心”
送走张桂源 柳娴冬自己也匆匆赶回大学上课 坐在阶梯教室里 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她的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
他适应得怎么样？新班级的同学会友好吗？课程会不会太难跟得上？他中午吃饭了吗？钱够不够？会不会又被人欺负？各种担忧像细小的藤蔓 缠绕着她的心 她甚至无法集中精神记笔记 手机就放在手边 生怕错过学校可能发过来的任何通知
一整天 她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 午休时 给张桂源发了一条短信 简单问了句“还好吗？” 直到收到他回复“一切都好 别担心”几个字 她才稍稍安心 可那根担忧的弦依旧绷着
终于熬到下午课程结束 柳娴冬几乎是第一时间收拾好东西 快步赶往实验高中 冬天天黑得早 才傍晚时分 天色已经灰蒙蒙的 校门口聚集了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 熙熙攘攘
放学铃声响起 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潮水般涌出校门 柳娴冬踮着脚尖 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 她看到了他
张桂源也看到了她 几乎是四目相接的瞬间 他原本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疲惫的脸上 骤然焕发出一种明亮的光彩 他加快脚步 几乎是穿过人群 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 微微喘着气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下意识地就叫了一声：“娴冬姐姐”
那一声呼唤里 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 安心 以及一天未见后的些许委屈和浓浓的喜悦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的样子 像极了一只终于等到主人 迫不及待摇着尾巴跑过去的小狗 乖顺又带着全然的信任
柳娴冬看着他这副模样 一整天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忍不住弯起嘴角 露出了一个温暖又带着点心疼的笑容 她注意到他露在校服袖子外的手冻得通红 手指关节处更是明显
“手怎么这么冰？”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极其自然地握住了他那只冰凉的手
张桂源浑身猛地一僵 像是被细微的电流穿过 少女的手虽没有很强烈的火气 但是温暖柔软 与他冰冷粗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心跳失控地加速 他想缩回手 却又贪恋那片刻的温暖 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任由她握着
柳娴冬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但看到他冻得通红的手 那点羞涩立刻被更强烈的心疼覆盖 她没有松开 反而更紧地握了握 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和他 然后牵着他的手 一起放进了自己宽大的大衣口袋里
“走吧 我们回家”她语气轻柔 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口袋里的空间狭小而温暖 两人的手紧密地贴在一起 张桂源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柔软和温度 那热度仿佛不是传递到手上 而是直接熨帖到了他的心里 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不安 他低着头 耳根红得剔透 乖乖地跟在她身边 任由她牵着手 穿过嘈杂的人群 走向回家的路
一路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冬日的街道 路灯渐次亮起 在寒夜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 寒风依旧 但交握在温暖口袋里的手 却连接成了一个独立于寒冷之外的小小世界
柳娴冬能感觉到掌心里那只手从一开始的僵硬 慢慢变得放松 甚至到最后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 带着些许试探和犹豫 轻轻地回握住了她的指尖 这个细微的 几乎不易察觉的回应 让柳娴冬的心湖也泛起了一圈温柔的涟漪
她侧过头 看着身旁少年低垂的 泛着红晕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 心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安定 她知道 前路或许依旧会有很多困难 供养一个高中生对她而言绝非易事 但此刻 牵着他的手 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依赖和信任 她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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