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S市外派，终于画上了句号。李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一只塞得满满的行李箱，站在了自己熟悉的公寓门口。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淡淡松木和颜料气息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回来了。
还没等他放下行李，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就如同小炮弹般从屋里冲了出来，兴奋地“汪汪”叫着，围着他的腿疯狂打转，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是铁柱！
小家伙明显长大了些，毛发蓬松光亮，精神头十足，一看就被照顾得极好。
“铁柱！”李默蹲下身，一把将扑上来的小狗紧紧搂进怀里，脸颊埋进它温暖柔软的毛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气息和触感，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筑起的所有心理防线。在S市经历的所有委屈、压力、疲惫和孤独，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他用力抱着铁柱，手臂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说：“臭小子……想不想爸爸？”
铁柱伸出湿漉漉的舌头，热情地舔着他的下巴和脸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用行动给出了最直白的回答。
李默抱着它，感受着这小生命全心全意的依赖和喜悦，心里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终于照进了一丝暖阳。
他抱着铁柱站起身，环顾这个离开了三个月的家。一切都和他离开时差不多，但似乎又更加整洁、更有……生活气息了？窗台上多了几盆绿植，在冬日的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叶子。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松木和颜料味，提醒着他这段时间是谁在帮他守护着这个小小的港湾。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细小的、如同盐粒般的雪花，不知何时开始悄然飘落，稀疏地，安静地，点缀着这座城市的冬日景象。
李默下意识地伸出手，推开窗户一丝缝隙。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雪的清新气息。一片小小的、晶莹的雪花，穿过缝隙，恰好落在他的指尖。
那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如此……平静。
没有S市的勾心斗角，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女主”纠缠，没有顾云深冰冷的审视，也没有江叙吵闹的陪伴。
只有雪落的寂静，和怀里铁柱温暖的体温。
一种巨大的、迟来的松弛感和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坚持了太久，绷得太紧，此刻回到这个绝对安全、属于他自己的空间，所有的坚强外壳终于彻底碎裂。
他依旧维持着伸手接雪的姿势，目光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眼眶里积蓄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承载，悄无声息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没有抽泣，没有呜咽，只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窗台和他自己的手背上，迅速变得冰凉。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由泪水流淌，仿佛要将这三个月所有的压抑和委屈，都随着这无声的哭泣一并排出体外。
他没有注意到，对面公寓的阳台上，沈哲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浇水壶，似乎正要打理那些新添的绿植。
沈哲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越过狭窄的楼间距，清晰地看到了对面窗后，那个清瘦身影无声落泪的一幕。
他看到李默微微仰着头，伸出的手指上停留着即将融化的雪花，脸颊上泪痕宛然，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一个迷路许久、终于归家却已筋疲力尽的孩子。怀里紧紧抱着的铁柱，似乎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温暖联结。
沈哲握着浇水壶的手指微微收紧，镜片后的眼眸中，惯有的温和被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心疼与了然所取代。他没有出声，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注视着那个在冬日细雪中独自舔舐伤口的灵魂。
雪花依旧安静地飘落，覆盖着城市的喧嚣。公寓里，只有铁柱偶尔发出的、疑惑的细小哼唧声，和李默那压抑到极致、故而无声的泪水砸落的微响。
这一刻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碎。
李默的休假，就在这场不期而至的冬雪和决堤的泪水中，悄然开始了。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脆弱，已然落入了另一双始终关注着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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