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默勉强平复心情,准备随便弄点吃的安抚自己饱受摧残的胃和心灵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急促得有些不耐烦。
李默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是赵铭来找麻烦了?还是那个发匿名邮件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骚包的亮色羽绒服,脖子上随意挂着耳机,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嘴角勾着那抹李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痞气又带着点坏的笑容。
是江叙。
他真的来了。
李默愣在门后,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大脑仿佛宕机了几秒,各种情绪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有“该来的终于来了”的认命,有对即将再次陷入骚扰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如同在海上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看到灯塔般的……复杂情绪。
门外的江叙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抬手“砰砰”地敲起了门,扯着嗓子喊:“默默!开门!知道你在家!别装死!哥千里迢迢飞过来,你连门都不让进?”
那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带着点蛮不讲理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地传入李默耳中。
这一刻,李默一直紧绷的、用来抵御所有压力和危险的弦,仿佛被这声音轻轻拨动了一下,然后,“铮”的一声,断了。
连日来的委屈、疲惫、紧张、孤立无援……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冷静外壳。
他猛地拉开门。
门外的江叙显然没料到门会开得这么突然,敲门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看着门内的李默,脸上的坏笑也凝固了。
李默穿着居家的宽松卫衣和运动裤,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带着明显的倦意。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双总是写着警惕、无奈或者生气的眼睛里,此刻竟然蒙着一层清晰的水光,眼眶和鼻尖都微微泛着红,一副明明想强装镇定、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样子。
江叙愣住了。他预想过李默见到他可能会跳脚、会骂人、会找借口赶他走,独独没想过会是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江叙刚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话还没说完,李默却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低下头,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哽咽和沙哑,闷闷地、没什么气势地抱怨道:
“你……你怎么才来……”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也不再看江叙,转身就往屋里走,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单薄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可怜。
江叙站在门口,看着李默微微耸动的肩膀和那明显泛红的耳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玩世不恭的表情,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变得深沉而复杂。他迈步走进公寓,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李默刻意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江叙走到他身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勾肩搭背,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的语气开口:
“喂……真被欺负惨了?”
李默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肩膀却抖动得更厉害了。
窗外,S市的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而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一种微妙而陌生的氛围,正在悄然弥漫。
江叙的到来,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立刻鸡飞狗跳。反而,像是一根意想不到的、撬动了某块坚冰的杠杆。
李默那悄悄红了的眼睛,和那句带着哽咽的“你怎么才来”,像一颗投入江叙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