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碎第七块传音玉符时,掌心还残留着楚向言剑气的寒意。昆仑之巅的风雪卷着清玄宗弟子的血珠扑在脸上,像极了百年前他替我挡下天雷时,碎玉溅在我眉心的那抹红。
"文三公子这是何苦?"闽光悦的琉璃剑悬在我颈侧,剑尖映出我眼下的青黑,"你明知他要的是玄冰玉髓。"她发间的冰晶簌簌而落,每一片都刻着楚向言的名字。
我仰头灌下葫芦里的醉仙酿,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胸口的九转莲纹上——那是楚向言的本命印记。"悦儿妹妹,"我笑着贴近她的剑锋,"你说这玉髓若是落在你手里,能换楚师兄一句真心吗?"
她指尖微颤,剑锋在我颈侧划出细细血痕。我嗅到清玄宗特有的寒梅香里混着血腥气,就像三年前她为我挡下毒咒时,血珠溅在我道袍上的味道。
"够了!"楚向言的剑从云层劈下,将我们之间的雪地劈出深不见底的裂痕。他白衣胜雪,发间银冠却染着闽光悦的冰晶。我望着他眼底映出的闽光悦倒影,突然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成了笑话。
"向言哥哥..."闽光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着她转身扑进楚向言怀里的模样,喉间泛起腥甜。百年前我为他挡下天雷时,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却在我昏迷后把心给了别人。
"奇仙,"楚向言的声音冷得像玄冰玉髓,"放下玉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低头看着怀里发光的玉髓,突然想起百年前他送我玉坠子时说的话:"奇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那时他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好啊。"我笑着将玉髓抛向空中,看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闽光悦的惊呼与楚向言的剑气同时袭来,我却在玉髓碎裂的瞬间捏碎了藏在袖中的引魂灯。
时间在破碎的玉髓中回溯,我又回到了百年前那个雷劫夜。楚向言替我挡下致命一击时,我看到他心口绽开的血花里,藏着闽光悦的名字。
"原来..."我伸手接住坠落的楚向言,他的血染红了我的道袍,"你早就把心给了她。"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苦笑:"奇仙,我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会在雷劫前调换了我们的位置,所以我才会在他昏迷时抹去他关于我的所有记忆,所以我才会在百年后装作浪子,只为多看他几眼。
"向言哥哥!"闽光悦的呼唤从云端传来。我抱着楚向言坠向深渊,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这次我带你去看真正的镜花水月。"
深渊底部的镜面突然裂开,倒映出三个身影:抱着楚向言的我,抱着玉髓的闽光悦,还有站在云端的楚向言。原来这百年,不过是我在引魂灯里编织的一场幻梦。
"奇仙!"楚向言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我抬头看他御剑而来的模样,突然笑了。原来在另一个时空,他终究还是爱上了我。
"好好活着。"我对着云端的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抱着怀里的楚向言坠入镜中。破碎的镜面里,我看到闽光悦的眼泪化作冰晶,楚向言的剑气撕碎了整片云海,而我怀里的楚向言,终于露出了百年前那个只属于我的笑容。
当意识消散前,我听见镜中传来闽光悦的低语:"原来他早就知道,玉髓里藏着逆转时空的秘密。"
是啊,我当然知道。因为那玉髓,本就是我用百年修为凝成的时光琥珀。
镜中世界的时间是凝固的琥珀。我抱着楚向言坠落时,他睫毛上的血珠正以蜗牛爬行的速度滚落,像极了百年前他为我试药中毒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奇仙..."他的声音被禁锢在时光的缝隙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我这才惊觉,镜中倒影里的他心口,竟没有闽光悦的本命印记。
"原来你在这里。"闽光悦的声音从镜湖深处传来。我低头看见水中浮现出她的身影,发间冰晶化作锁链,正穿透楚向言的琵琶骨。
"这是你造的幻境?"我握紧楚向言逐渐冰冷的手,指尖触到他后颈的九转莲纹——那是我用本命精血为他重塑神魂时留下的印记。
闽光悦浮出水面,琉璃剑悬在楚向言咽喉三寸处:"你以为引魂灯能困住我?百年前我就知道,你每次醉酒后念的名字,是我还是他?"
她指尖凝出冰晶刺向我心口,却在触及九转莲纹时被反弹。楚向言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镜湖特有的七彩光晕:"奇仙,用玉髓碎片划破镜面。"
我这才想起破碎的玉髓还攥在掌心。当血珠滴在镜面时,楚向言突然发力将我推开,自己却被闽光悦的冰晶锁链缠住四肢。
"向言哥哥!"闽光悦的惊呼在镜中回荡。我看着楚向言被拖入湖底,突然明白他为何总在月圆之夜独自看雪——那是我在引魂灯里为他编织的幻境,而真实的他,早已被闽光悦困在镜湖百年。
"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成全我们?"闽光悦的眼泪落在楚向言苍白的脸上,"他早在百年前就被我种下情蛊,你看到的每一个温柔瞬间,都是我用法术编织的谎言。"
我握着玉髓碎片的手在发抖。湖底突然传来楚向言的剑气,他白衣破碎,露出心口被情蛊啃噬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组成的,竟是我的名字。
"奇仙,"他的声音带着血沫,"咬破舌尖,用你的血唤醒镜灵。"
当我尝到血腥味时,镜湖突然沸腾。无数透明的影子从湖底升起,都是不同时空的我与楚向言。有的相拥而笑,有的拔剑相向,有的在雷劫中化作飞灰。
"这才是真正的镜花水月。"闽光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个时空的你都在为他死,而他每个时空都在找你。"
我看着最近的那个影子——抱着楚向言尸体的我,正将玉髓刺入自己心口。血珠溅在镜面上,映出闽光悦在云端流泪的模样。
"原来..."楚向言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早就知道,玉髓能让我们在时空夹缝里重逢。"
镜灵突然发出尖啸,所有影子同时指向湖中心。那里浮出一座水晶棺,躺着另一个楚向言,心口插着闽光悦的琉璃剑。
"这是我最初的选择。"闽光悦跪在棺前,"为了救他,我杀了所有时空的你。可他宁愿在每个轮回里找你,也不愿看我一眼。"
我看着水晶棺里的楚向言,突然想起百年前他说的那句话:"奇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要的是他生生世世的轮回里,永远记得我的名字。
"现在该你选了。"闽光悦将琉璃剑递给我,"杀了他,所有时空的你都能解脱;或者杀了我,让他带着对你的记忆继续轮回。"
楚向言突然握住我的手,将剑尖抵在自己心口:"选吧,这次换我为你死。"
我看着他眼底流转的时空碎片,突然笑了。当剑尖刺破他心口的瞬间,所有影子同时碎裂,化作漫天星雨。我听见闽光悦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楚向言的血正顺着剑锋流进我的掌心。
"奇仙,"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次...轮到我等你了。"
镜湖突然炸开,我抱着楚向言回到昆仑之巅。闽光悦站在云端,发间冰晶全部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引魂灯碎片——那是百年前我送她的及笄礼物。
"原来..."她看着我掌心的玉髓,"你早就把轮回的钥匙给了我。"
我低头看着楚向言逐渐透明的身体,突然明白,真正的镜花水月,是我们都在为对方的执念而活。当他的最后一缕神魂融入玉髓时,我将琉璃剑刺入自己心口,血珠溅在玉髓上,映出三个相拥的影子。
"下一世,"我对着云端的闽光悦笑,"换我们一起等。"
玉髓突然化作漫天星雨,带着我们的记忆坠入轮回。我最后看见楚向言站在云端,发间银冠换成了我送他的木簪,而闽光悦的指尖,正凝出我们三人的冰晶倒影。
原来这世间最残酷的情劫,从来不是生死相许,而是明明知道结局,却依然愿意为对方坠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