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找到了。”
江户川乱步撕开一包新薯片,把一片塞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含糊不清的说:“犯人根本不在什么七号仓库,他在横滨港三号码头的废弃灯塔里,正准备坐船跑路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水池的炸弹。
办公室内的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了。
空气的流动都仿佛停滞。
下一秒,超过五双眼睛,像手术灯一样聚焦在纪晓禾身上。
国木田独步、中岛敦、谷崎润一郎,甚至是正在沙发上哼着歌的太宰治。
他们的目光各不相同。
有惊愕,有不解,有审视,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看戏般的愉悦。
纪晓禾站的笔直,手指在身侧蜷缩了一下。
她脸上的血色正在快速褪去。
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真正核心,号称只要他出手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的名侦探。
他的一句话,直接判了纪晓禾的“占卜”死刑。
国木田独步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
他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按响。
“纪晓禾小姐。”
国木田的声音很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
“你不是说,你的占卜结果显示,炸弹犯的位置就在北区七号仓库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笔记本摊开。
“为此,我们侦探社出动了六名调查员,封锁了仓库周边三个街区,调动了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进行二次确认,甚至做好了强攻的准备。”
国木田的语速开始加快,压迫感随之而来。
“现在乱步先生说,犯人的位置完全错误。你所谓的占卜,出现了百分之百的偏差。你能解释一下吗?”
纪晓禾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
怎么解释?
解释她那个所谓的“占卜”,其实只是对着地图瞎指的一个点?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留在侦探社,等待系统任务的下一步指示,根本没想过会被当场拆穿。
中岛敦站在一边,急的额头冒汗。
他想开口为纪晓禾说两句话,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
乱步先生的推理,就是绝对的权威。
他说犯人在灯塔,那么犯人就一定在灯塔。
纪晓禾的预言,失败了。
彻底的,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无法解释吗?”
国木田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在愚弄我们?还是说,你本身就目的不纯,故意提供假情报,想把侦探社的调查引向错误的方向?”
这句话的性质已经变了。
从“能力失误”上升到了“敌对行为”。
如果这个帽子被扣实,她最好的下场是被直接赶出横滨。
最坏的……她不敢想。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谷崎润一郎的妹妹直美接的。
她听了几秒,立刻对国木田喊道:“国木田先生!与谢野医生他们传来消息,已经根据乱步先生的指示在三号码头灯塔布控,目标人物完全吻合!”
电话的内容,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残存的侥幸,全部化为泡影。
纪晓禾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警告:主线任务‘取得初步信任’即将失败。】
【失败惩罚:抹杀。】
一行只有她能看见的血红色文字,在她视野的正中央炸开,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她的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告,反而从一片空白变得无比清晰。
不能承认。
承认是瞎猜,就是死路一条。
不能沉默。
沉默等于默认,同样是死。
她唯一的活路,就是在这一刻,立刻编造出一个能够骗过在场所有人的谎言。
一个能完美解释“预言为何失败”的谎言。
骗谁?
骗严谨的国木田。
骗善良的中岛敦。
最关键的,是要骗过那两个正饶有兴致看着她的人。
江户川乱步还在吃着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他的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像一个等待着魔术师揭秘下一个戏法的孩子。
而另一个——太宰治。
他已经停止了哼歌,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双腿交叠。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是一种混合了审视、愉悦和期待的复杂光芒。他似乎完全不在乎真相,只在乎纪晓禾的应对是否“有趣”。
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除非她能当场创造一个奇迹。
纪晓禾的脑细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着。
无数个念头闪过,又被她一一否决。
说自己状态不好?太低级。
说受到了什么干扰?无法证实。
说这只是个概率问题?等于承认了自己能力不靠谱。
国木田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既然你无法给出合理解释,那么侦探社……”
“我的占卜,没有出错。”
一个清亮但略带沙哑的女声,打断了国木田的最终宣判。
纪晓禾开口了。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她的眼神直视着国木田,也扫过了太宰和乱步。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镇定。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国木田准备说出口的“驱逐令”都卡在了喉咙里。
没有出错?
犯人的位置天差地别,这叫没有出错?
这是在把武装侦探社的所有人当傻子吗?
纪晓禾没有理会众人错愕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开启某个禁忌的话题。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他们都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等待着这个由她自己抛出的、匪夷所思的谜题的答案。
纪晓禾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她刚刚在死亡线上构建完毕的,唯一的生路。
“我的能力,看到的并非是‘绝对’的未来。”
“而是‘可能性’。”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我看到的七号仓库,是命运原本的轨迹,是‘可能性A’,是炸弹犯本来应该去的,也是他百分之九十九会去的结局。”
“但是……”
纪晓禾的话锋一转,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江户川乱步的身上掠过。
“有一个‘变量’,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事件里的强大变量,介入了。”
“他的出现,强行扭转了犯人的行动逻辑,让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偏斜。”
“于是,炸弹犯放弃了‘可能性A’,走向了你们现在发现的,那个位于灯塔的‘可能性B’。”
她说完这番话,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国木田的表情从愤怒的质问,变成了全然的呆滞和困惑。
中岛敦更是张大了嘴,仿佛在听天书。
将占卜失败,解释为命运被更强大的力量扭转了?
这是什么理论?
这个说法太过荒谬,漏洞百出,几乎无法自圆其说。
国木田刚要开口驳斥这套歪理邪说。
“啪、啪、啪。”
一阵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寻声望去。
只见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他一边鼓掌,一边用一种发现新玩具的眼神看着纪晓禾。
“有意思。”
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原来是能够‘观测平行可能性’的异能力者吗?”
“真是稀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