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及笄礼过后,那幅《赤霞映月图》便被语棠珍而重之地,挂在了凝香阁内室最显眼的位置。
每每抬眼,满目灼灼如霞的血色海棠便扑面而来,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只因那火里既映着父母与旧居的窗棂,也映着那位“陌生人”的眉眼——魏王礼泰。
她对魏王自是感激不尽,可这份感激之下,也藏着一丝不安。
魏王礼泰,于她而言,说是“陌生人”,其实只照过三面、寥寥不过十句。如此厚礼,她越想越觉得受之有愧,亦不愿白添一笔人情债。
思忖再三后,语棠决定回赠一份谢礼。经过一番暗中打听,得知魏王虽为武将,却亦喜文墨,尤爱收集上等墨锭用于日常批阅文书。
于是,语棠精心挑选了一匣宫廷御制的“青麟髓”墨锭,掺了名贵龙涎,压了海棠缠枝暗纹,并附上了一张措辞得体、仅表谢意的短笺——“聊申谢忱,不敢言礼。”,派人送去了魏王府。
此礼算不得贵重,却胜在雅致体面,又合其用途,且不过分亲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墨锭送入魏王府的当夜,礼泰便小心翼翼的将其捧在手心开匣,喜悦之情远胜得到以往所见的任何奇珍异宝。注意到那墨锭上的海棠暗纹,更是让他喜不自胜,只觉得自己与语棠心意相通。
于是想都没想,他当即取出一锭置于书房常用。那墨锭甫一拿出,一缕冷香便悠然浮起,像月色里悄然绽放的第二株海棠,直教人觉得仿若伊人相伴。
次日午后,礼泰便假借“恰巧寻得一本前人所著的《海棠谱注》,或可与郡主共赏画中意境”为由,摸准了语棠平日里散步的时辰,在她常去的御花园僻静一角的竹径上“偶遇”了她。
礼泰“永宁郡主。”
礼泰自一丛翠竹后缓步踱出,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之喜,声线压得低而稳,像怕惊飞枝头栖雀。
语棠闻言转身,见是礼泰,微微颔首行礼:
韦语棠“魏王殿下。”
她垂下眼,心中也有些许讶异,此处平日甚少人来。
礼泰抬手示意,举了举手中一本略显古旧的线装书,浅笑道:
礼泰“真是巧了。昨日得了郡主回赠佳礼,本王无功受禄,寝食难安,正想着如何答谢,今日整理旧籍,竟偶然翻出此册。”
礼泰“此册名为《海棠谱注》,其中恰有对‘赤霞珠’这类垂丝海棠的详细描绘与咏叹。忆起那日郡主似乎颇爱海棠,便冒昧前来,想着或可将此赠于郡主一同赏玩,也算全了那画作的一点余韵。”
他言语间极尽暗示,谎称自己亦欣赏海棠,只为与她寻个共同话题。
语棠本就有意寻机当面致谢,见此情形便从善如流:
韦语棠“魏王殿下有心了。永宁正觉受之有愧,昨日之礼,不过聊表谢意,殿下如此挂心,反倒让永宁不安。”
礼泰“郡主过谦了。那墨锭香能蚀骨,甚合我心,已置于案头常用。”
礼泰语气真诚,话到此处稍顿片刻,随即自然地将话题引向手中的书册,
礼泰“郡主请看,此书中说道,‘赤霞珠’之色,非丹非朱,乃集天地之赤诚,沐月华而赤诚,故艳而不妖,灼灼其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