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一中老实验楼的事情处理完毕,将后续交给医院和学校后,沈聿婉拒了赵校长的再三酬谢,驱车回到了林晚晚父母家。夜已深,小院静悄悄的,只有客厅还留着一盏暖黄的灯。
林晚晚其实一直没睡踏实,听到院门的轻微响动,便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沈聿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气息进门,虽然脸色比离开时更显疲惫,但周身那股紧绷的肃杀之气已经散去,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解决了?”她压低声音问,递过去一杯温水。
“嗯。”沈聿接过水杯,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他喝了口水,言简意赅,“一个带毒怨的地缚灵,用了离火阵。”
林晚晚听得心头一凛。离火阵!那可不是普通符咒,对布阵者的灵力控制和消耗都是极大的考验。她看着沈聿眼底难以掩饰的倦色,心里有些发堵,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快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最终,她只是轻声说道。
沈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晚晚被小宝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哄好孩子出来时,却惊讶地发现,沈聿已经不在客房了。她走到院子,只见那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院中央,面向东方初升的朝阳。
他换了一身宽松的深灰色练功服,褪去了西装的束缚,少了几分儒雅矜贵,却多了几分练家子的利落。他并没有进行什么大开大合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立,双手虚抱于腹前,呼吸绵长而深沉,仿佛与周遭初醒的天地融为一体。
他在“采气”。
这是道法修炼中最基础,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环节——于清晨天地阳气初生之时,引导纯阳之气入体,淬炼灵力,温养神魂。很多修行者一旦掌握了高深术法,便容易懈怠这日复一日枯燥的积累,但沈聿没有。无论学术工作多忙,无论自身修为到了何种地步,这晨起的采气功课,只要条件允许,他几乎雷打不动。
林晚晚站在廊下,没有打扰他。她能感觉到,随着他的呼吸,周围空气中那些微不可察的、纯净的阳性能量,正丝丝缕缕地向他汇聚,被他纳入体内,循环周天,最终沉淀为精纯的灵力。他眉宇间的倦色,似乎也在这一呼一吸间,被悄然涤荡去少许。
过了约莫半小时,沈聿才缓缓收势,睁开眼时,眸中神光内敛,清澈如水。
他转过身,看到廊下的林晚晚,并不意外。
“感觉如何?”他问,不知是问他自己,还是问她。
林晚晚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院子中央:“好多了,灵力恢复了大半,就是控制起来还有点……生涩。”之前强行施展燃血咒的后遗症,不仅仅是灵力亏空,更像是在精密的仪器上留下了细微的损伤,需要重新磨合。
“正常。”沈聿走到院角,那里放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是他带回来的一些基础修炼器具。他拿出两支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桃木剑,将其中一支递给林晚晚。
“今天不练术法,只练‘控灵’。”他说道,自己也握住了另一支桃木剑。
所谓“控灵”,并非攻击,而是将自身灵力以最平稳、最均匀的方式灌注到法器之中,并维持在一个恒定的状态。这考验的是修行者对自身灵力如臂使指般的精细控制力。
沈聿示范了一下。只见他手握桃木剑,剑身没有任何光华闪耀,但林晚晚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精纯而稳定的灵力正如同涓涓细流,毫无阻碍地流淌在桃木剑的每一寸木质纹理之中,使得那普通的木剑隐隐散发出一种内敛的、温润的生机。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恰到好处。
林晚晚学着样子,握住桃木剑,尝试调动灵力。一开始,灵力要么断断续续,要么猛地一下涌出过多,导致桃木剑微微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沈聿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出言指点,只是偶尔在她灵力剧烈波动时,淡淡提醒一句:“心浮则气躁,凝神,内观。”
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情绪,却奇异地让林晚晚有些焦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她闭上眼睛,不再刻意去“驱使”灵力,而是去“感受”它,如同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尝试着让它自然而然地、平缓地流淌。
渐渐地,她手中桃木剑的震颤减弱了,那股灌注其中的灵力虽然远不如沈聿那般精纯平稳,却也慢慢变得连贯起来。
这时,沈聿放下了桃木剑,拿起了他那支暗红色的朱砂笔和一张空白的黄符纸。他没有绘制任何复杂符文,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安神符”。
但他下笔极慢,笔尖凝聚的灵力被他控制在一种近乎苛刻的均匀状态。朱砂的线条在符纸上缓缓延伸,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灵力被完美地锁在笔痕之中,没有丝毫外泄,使得那简单的符文看起来充满了圆融自如的意蕴。
林晚晚知道,这看似简单的笔画,需要对灵力有着入微的掌控才能做到。她放下桃木剑,也拿起自己的符笔和符纸,尝试模仿。
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要么笔迹潦草,灵力断续;要么用力过猛,符纸差点自燃;要么灵力注入不足,符文徒具其型,毫无灵性。
沈聿画完一张,瞥了一眼她手下那张歪歪扭扭、灵光乱窜的“失败品”,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晚晚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看什么看!我这才刚开始练!”
沈聿没理会她的抗议,只是将自己画好的那张完美无瑕的安神符推到一边,重新铺开一张纸,放慢了速度,将每一个笔画拆解开来,灵力运转的细微变化也清晰地展现出来。
“看笔锋转折处的灵力收束,”“注意起笔与落笔时的气息衔接。”他偶尔会点出一两个关键,言简意赅,却总能切中要害。
林晚晚凝神看着,模仿着,渐渐沉浸进去。她发现,这种最基础的练习,虽然枯燥,却仿佛在重新梳理和巩固她体内那些因受伤而有些散乱的灵力根基。
朝阳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小院。两人一个教得冷静,一个学得认真,虽然对话不多,气氛却有种难得的和谐。小宝被林母抱出来,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咿咿呀呀地看着爸爸妈妈,挥舞着小手。
基础的控灵练习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林晚晚额头见汗,精神却很好,感觉体内灵力运转比之前顺畅了不少。
沈聿收起器具,神色依旧平淡,但看向林晚晚时,眼中那丝审视似乎柔和了些许。
“恢复速度尚可。”他评价道,“控灵是根基,根基不稳,再精妙的术法也是空中楼阁。以后每日晨练,不可间断。”
“知道啦。”林晚晚嘴上应着,心里却明白,他这是用最实际的方式,在帮她夯实基础,为将来可能面对的更多挑战做准备。
看似冷酷严谨的教导背后,或许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晨光中,两人并肩而立,身影被拉长,融入这平凡而温馨的院落景致之中。修炼之路漫长,但有人同行,似乎也不再那么枯燥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