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春日，太极殿的议事氛围渐渐缓和，朝政步入正轨的李世民，偶尔也会与心腹臣子闲聊几句。这日散朝后，他留房玄龄、杜如晦在书房小坐，谈及后宫近况，神色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怅然。
“近日朕总觉得，玥儿像是变了。”李世民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失落，“从前她虽也疏离，却还会偶尔流露几分真性情，可自韦贵妃入宫后，她愈发恭顺得体，却也愈发遥远，像隔着一层看不清的雾。”
房玄龄闻言，心中了然，却只谨慎地说道：“陛下，淑妃娘娘身份特殊，又诞下两位皇子，行事难免更加谨慎。后宫添人，她或许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适应？”李世民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朕曾带她出宫祭拜岳父岳母，陪她策马逛街，那般坦诚相待，以为能拉近些距离，可回来后，她反而愈发客气了。”他想起那日在梅林偶遇杨玥，她独自一人立于雪中，背影孤寂而决绝，连他走近都未曾察觉，那份疏离，比从前更甚。
杜如晦补充道：“陛下，淑妃娘娘毕竟是隋室遗孤，心中难免有芥蒂。加之后宫纷争渐起，她或许是想明哲保身，不愿卷入是非罢了。”
李世民沉默了。他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可心中那份莫名的失落，却挥之不去。他记得隋宫时那个娇俏灵动、敢在梅花树下舞剑的少女，记得秦府中偶尔流露脆弱的她，可如今的杨玥，只剩下温婉的伪装和深不见底的清冷，让他再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罢了，或许是朕想多了。”李世民收起情绪，沉声道，“你们继续留意朝中动向，尤其是韦氏与长孙氏的势力平衡，切勿出乱子。”
“臣等遵旨。”房玄龄、杜如晦齐声应道，心中却都清楚，帝王与淑妃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怕是越来越深了。
与此同时，承乾宫内，杨玥正陪着李恪读书，摇篮里的李愔醒着，小手抓着拨浪鼓，咿咿呀呀地晃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三人身上，画面温馨，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暖意。
“恪儿，今日先生教的《论语》，你可懂了？”杨玥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几分柔和。
李恪放下书卷，仰着小脸道：“娘，儿臣懂了。先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自己不喜欢的事，不能强加给别人。”
杨玥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她不喜欢深宫的尔虞我诈，不喜欢与仇人虚与委蛇，可她别无选择。她伸手摸了摸李恪的头，声音低沉了几分：“恪儿，你要记住，日后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守住本心，不可为了权力与利益，迷失了自己。”
李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娘，儿臣记住了。可是娘，您最近好像不开心。是不是父皇很少来，您想父皇了？”
孩子天真的话语，像一根针，刺痛了杨玥的心。她避开儿子的目光，看向摇篮中的李愔，轻声道：“娘没有不开心，只是最近有些累。”
“可是娘，”李恪拉住她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从前父皇来的时候，娘会笑的。现在父皇来了，娘也只是客气地说话，不像以前那样和父皇亲近了。”
杨玥心中一震，没想到年幼的李恪竟能察觉到这些。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恪儿，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娘和你父皇之间，有很多身不由己。”
她不能告诉儿子，他的父皇是覆灭他母族的仇人，不能告诉儿子，她心中藏着怎样的仇恨与阴谋。她只能将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深埋心底。
摇篮中的李愔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停下了晃拨浪鼓的手，伸出小手，轻轻抓了抓杨玥的头发，嘴里发出软乎乎的声音，像是在安慰她。
杨玥看着怀中的李恪，又看了看摇篮中的李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她要复仇，不仅是为了覆灭的大隋，也是为了让她的孩子们，不必再像她一样，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恪儿，”杨玥松开儿子，语气变得郑重，“你是娘的骄傲，也是愔儿的榜样。日后你要好好读书，学好本领，保护好自己和弟弟。娘会拼尽全力，护你们一世安稳。”
李恪重重点头：“娘，儿臣会的！儿臣会保护好娘和弟弟！”
杨玥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有这两个孩子在，她便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哪怕前路再艰难，哪怕与李世民的距离越来越远，她也会咬牙走下去。
夕阳渐渐落下，染红了半边天空。承乾宫的庭院中，杨玥抱着李愔，牵着李恪，站在夕阳下。身影被拉得很长，带着几分孤寂，却也透着几分坚韧。
她知道，她与李世民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他是大唐的帝王，她是复仇者，他们注定只能走向对立。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这条复仇路上，护好自己的孩子，等待给李唐王朝致命一击的时刻。
而此刻的太极殿书房，李世民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心中依旧想着杨玥。他不明白，为何他越是努力靠近，她却越是疏远。他想起那日在梅园的偶遇，她立于雪中红梅下的身影，清冷而决绝，让他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隐隐觉得，杨玥心中藏着什么秘密，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夜色渐浓，长安城的灯光次第亮起。承乾宫的灯光，温暖而微弱，却在这深宫中，支撑着杨玥继续走下去。她的复仇之路，依旧漫长而凶险，但她不会退缩，为了孩子，为了仇恨，她必须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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