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的朝堂，在李世民的锐意整顿下渐显清明气象。文武百官各尽其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唯有萧绎的身影，在朝列中显得格外微妙——他身着青色官袍，位列朝班中等，神色沉稳，言行举止间尽是对新帝的恭顺，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与杨玥同款的、未曾熄灭的复仇火焰。
自李世民登基后，为安抚隋室旧部、彰显新朝包容，便将萧绎这位隋室姻亲（杨玥表兄）召入朝中，授以秘书监之职，掌国家经籍图书之事。这份官职看似清闲，却能接触到宫中诸多隐秘档案，恰是萧绎求之不得的蛰伏之地。他每日按时上朝，处理公务兢兢业业，对李世民的政令无不遵从，甚至偶尔还会就典籍修订之事提出中肯建议，渐渐赢得了“恪尽职守”的评价，也让李世民对他放下了几分戒心。
这日散朝后，萧绎借着前往内库调取古籍的名义，绕路来到承乾宫偏门。早已等候在此的画春见状，连忙引他入内，一路屏退左右，将他带到杨玥的书房。
“表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杨玥正临窗看书，见他进来，便放下书卷，语气平静，却难掩一丝警惕——深宫之中，两人私会需万分谨慎，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萧绎坐下后，接过画春递来的茶，却并未饮用，而是压低声音道：“近日朝中动向微妙，我需亲自来告知你。李世民已下旨，要重用一批隋室旧臣，其中不乏当年忠于你父皇之人。”
杨玥心中一动：“他此举，是真心安抚，还是另有图谋？”
“两者皆有。”萧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一方面想借重用旧臣之名，收买人心，稳固统治；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这些人置于眼皮底下，便于监视，防止他们有异心。不过，这对我们而言，却是个机会。”
“机会？”杨玥挑眉。
“正是。”萧绎点头，“我已借着整理古籍的便利，暗中联络上几位当年的隋室旧将，他们虽已归降李唐，却对杨广之死、隋室覆灭心存怨怼。我向他们透露了你的身份与处境，他们都表示愿意暗中相助，待时机成熟，共图大事。”
杨玥心中一阵激荡。自入秦府、入后宫以来，她虽有萧绎为伴，却始终如孤胆英雄般在敌人心脏潜伏，如今得知还有其他隋室旧部愿意支持，仿佛黑暗中多了几簇星火。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这些人可信吗？会不会是李世民设下的圈套？”
“我已仔细甄别过。”萧绎语气笃定，“他们之中，有人家人在江都兵变中遇害，与宇文化及、李渊一系皆有血仇；有人曾遭李建成打压，对李唐皇室本就心怀不满。我以隋室后裔的名义起誓，许以复国后共掌天下的承诺，他们才肯应允。你放心，我已布下多重暗语与信物，绝不会暴露我们的核心计划。”
杨玥颔首，心中稍安。她知道萧绎行事谨慎，绝不会轻易冒险。“那你在朝中，需多加留意这些人的动向，既要让他们发挥作用，也要防止有人叛变。”
“我明白。”萧绎顿了顿，话锋一转，“你在后宫的处境如何？长孙氏是否对你有所提防？李世民对你的宠爱，是真还是假？”
提及李世民，杨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为冷意：“长孙氏表面温婉，实则心思缜密。她时常派人送来赏赐，看似拉拢，实则试探我的态度。我一直谨小慎微，对她恭敬顺从，暂时未让她抓到把柄。至于李世民……”
她沉默片刻，继续道：“他对我确实宠爱有加，承乾宫的赏赐从未断过，时常会抽时间来看我和恪儿。但我清楚，这份宠爱，一半是对青梅竹马过往的念旧，一半是对隋室遗孤的政治安抚。他或许对我有几分真心，但这份真心，在他的帝王权术、李家江山面前，不值一提。”
萧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需切记，不可被他的虚情假意迷惑。我们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绝无任何转圜余地。”
“我从未忘记。”杨玥声音坚定，“他的每一份宠爱，在我看来都是屈辱；他的每一次温柔，都在提醒我亡国之痛。我所做的一切顺从，不过是为了在这深宫中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复仇大计铺路。”
萧绎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中放下了几分担忧。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珏，递给杨玥：“这是我与那几位旧将约定的信物，你收好。若日后宫中发生变故，或是你有紧急之事需联络我，便让画春带着这枚玉珏，去城东的‘墨香斋’送信，我自会知晓。”
杨玥接过玉珏，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微小的“隋”字，正是她父皇当年的御用纹样。她紧紧攥着玉珏，指尖泛白，仿佛握住了整个隋室的希望与仇恨。“我会收好的。”
“还有一事。”萧绎补充道，“李世民近日有意扩充后宫，已下旨选秀。此次选秀，不仅有勋贵之女，还有一些地方官员的女儿。你需多加留意，这些新入宫的妃嫔，或许会成为长孙氏制衡你的棋子，也可能成为我们可以利用的对象。”
杨玥心中一凛：“我明白。选秀之事，我会让画春暗中打探，摸清每一位秀女的背景与心性。若有可用之人，我会设法拉拢；若有长孙氏的人，我也会提前防备。”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确定了后续的联络方式与应对之策。萧绎深知深宫不可久留，便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我需尽快回去，以免引人怀疑。你在后宫，凡事小心，切勿冲动行事。”
“表兄一路保重。”杨玥送至书房门口，看着他的身影在画春的引导下，悄然消失在回廊尽头，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她回到窗前，再次握紧手中的玉珏。窗外，贞观盛世的阳光明媚耀眼，可她的心中，却只有一片冰冷的复仇火焰。萧绎在朝中暗中布局，她在后宫步步为营，两人如同两把藏在暗处的利刃，等待着给李唐王朝致命一击的时刻。
画春走进来，见她神色凝重，便轻声道：“娘娘，表兄已经安全离开了。您也别太忧心，有表兄在朝中相助，我们的计划定会顺利。”
杨玥缓缓回过神，将玉珏藏入衣襟深处，贴紧心口。“画春，你记住，从今日起，承乾宫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我们不仅要应对后宫的明枪暗箭，还要暗中推进复仇大计。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画春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定当谨言慎行，誓死追随娘娘。”
杨玥望着窗外的宫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知道，复仇之路漫长而凶险，前方不仅有长孙氏的提防、李世民的猜忌，还有无数未知的阻碍。但她别无选择，为了父皇母后的惨死，为了覆灭的大隋，为了心中不灭的仇恨，她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只能一往无前。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李世民正翻阅着萧绎呈上的古籍修订奏折，对他的严谨细致颇为满意，丝毫没有察觉，这位看似恭顺的秘书监，早已与他的淑妃联手，在他的盛世江山之下，埋下了颠覆的种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