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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纸人回魂

查九:颤栗的亡者之城

本书灵感源自查九原著第二十一册废案《颤栗的亡者之城》。

  月黑风高夜,夜幕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脏布,沉重地压了下来,彻底吞没了这个蜷缩在山坳里的古镇。

  乌鸦在树梢发出一阵又一阵嘶哑的惨叫,给夜色增添了几分诡异和凄凉。就连仅剩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月光都被厚厚的乌云密不透风地笼罩住,所有的亮光都在无边的黑夜下无处可逃,只能绝望地静待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风从狭窄的巷道间穿过,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时而像女人的哭泣,时而又像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见一点儿生气,唯独每家屋檐下所挂的大红灯笼还能够彰显出此地尚有活人居住。

  凌晨时分,一个大户人家庭院的外墙上偷偷翻进来了一老一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用黑布严严实实地遮住自己的脸,手提大麻袋小心翼翼地在庭院里匍匐前行。好在这个时候主人家早已陷入熟睡,这才给了两个小偷可乘之机,让他们得以偷偷摸摸地像黄鼠狼一样溜进了正对着大门的房间里。

  推开房间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做工精致的檀木棺材。棺材上龙飞凤舞的雕刻花纹无不体现出它的价值不菲,但只可惜两个小偷目前还没有能力偷走这么大的物件,于是乎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房间内的其它装饰上:

  这个房间被临时布置成了一个灵堂。灵堂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线香混合的甜腻气味,闻久了让人喉咙发紧;房梁上高挂的血红灯笼投下摇曳的光,在墙壁上拉扯出扭曲的阴影,不像人形,倒像某种蛰伏在暗处的怪物。

  新娘的黑白照片和花花绿绿的贡品一同摆在案台上,但奇怪的是,新娘的照片旁还放置着另一个空白相框,新郎的照片不知所踪;而棺材的两旁则各站着童男童女两个守灵纸扎人,它们身穿画着铜钱的喜服,双手作出拜年状拱起放在胸前,但最恐怖的莫过于它们脸上那副用劣质毛笔勾勒出的僵硬微笑和没有瞳孔的空洞眼眶,光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了。

  年纪轻的小偷看到这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年长的小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顾虑,揪着他的耳朵不客气地训斥道:

  “怕什么,这里一个活人都没有!想想看,这可是个大户人家,只要把新娘身上的金银首饰全都卷走,那咱俩至少大半年的温饱都不用发愁了,难不成你想现在半途而废喝西北风去吗?”

  “不、不想……”年轻小偷没有办法,只好和年长小偷用力推开了沉甸甸的棺材板。

  棺材里躺着刚进行完冥婚的新娘。她穿着一身极其刺目的猩红嫁衣,金线绣出的繁复凤凰和牡丹图案在烛光下忽明忽暗,但嫁衣过于宽大,衬得她身形娇小得有些不自然;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毫无血色的手指纤细得如同枯死的树干,看上去尽显病态。

  再将目光往上移,新娘的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白粉,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嘴唇也被胭脂点染得朱红欲滴,嘴角甚至被画得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固定在脸上的、空洞诡异的微笑,这妆容和守候在棺材两旁的纸扎的童男童女的脸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即便这样也依旧掩盖不住她如花似玉的姣好面庞,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美丽女子如今却躺在冰冷的檀木棺材里,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暴殄天物”。

  年轻小偷的心“砰砰”狂跳着,仿佛随时会破膛而出。这是他第一次偷死人身上的东西,缺乏经验难免会有些不好下手,但他的师父却表现得毫不忌讳,一手抓起戴在新娘乌黑长发上的鎏金凤冠,一边翻来覆去地细细端详一边啧啧称赞道:

  “啧啧啧,这可是个好宝贝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给死人用未免也太浪费了,还不如行个好事让咱们两个活人开开荤呢,哈哈哈……”

  年轻小偷咽了口唾沫,在心里反复告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鼓足勇气学着师父的样子伸手去拿挂在新娘耳边的珠翠流苏。然而此时恰好刮过一阵穿堂妖风,把案台上的所有烛光骤然吹灭了,年轻小偷忙掏出打火机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看,当即吓得汗毛直立——

  永远沉睡的新娘竟然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眼,黯淡无神的黑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并且被画得微微上扬的嘴角也从反方向低低地弯了下去,仿佛是在无声地为自己生前遭遇的不公喊冤!

  “师、师父,你看她……脸上的表情怎么不一样了?“年轻小偷惊恐万状地扭头向年长小偷求助,结果却看到年长小偷背对着自己站在墙角,并且还抬起双臂在自己脸上抠着什么。

  年轻小偷害怕极了,他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按住师父的肩把他的脸转过来一看,当场吓得两腿发软——年长小偷居然把自己的两颗眼球活生生地抠了出来!两颗眼球连接着长长的视神经掉出眼眶,看上去活像两条虫子在鼻梁两旁摆动,正常人光是看一眼就要吓瘫在地了!

  年轻小偷自然也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房间的门扑过去,但房门似乎被人故意从外面上了锁一样,无论怎么撞都撞不开!

  “相公,干嘛这么急着走?你不是想要我的嫁妆吗,那就一起进棺材里来陪我吧!”

  这时,一个鬼魅般的声音轻飘飘地飞进年轻小偷的耳洞里,带得年轻小偷的脖颈处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他感到脊背发凉,贴着门心惊肉跳地转过身,童男童女两个纸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面前的房梁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并且他们的眼眶中已经点上了红色的瞳孔,仿佛只用眼神就能化作利器置人于死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年轻小偷心里直发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向棺材磕响头,企图通过求饶来求得“鬼新娘”的原谅。但可惜为时已晚,年轻小偷的衣领被一股超自然力量提了起来,像丢垃圾一样不偏不倚地扔进了棺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棺材板就重新被重重地合上了。

  “救命啊!救命啊!”年轻小偷疯狂地拍打着棺材板向外呼救,但奈何棺材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了,就算他喊破了喉咙也传不出半点声响。

  “相公,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个鬼魅般的声音再度从耳边响起,年轻小偷近乎是抽搐着把头偏向一旁,新娘精致的脸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腐化成了“半骷髅”的模样,模糊的血肉挂在白花花的骨头上,连五官都辨认不清了,看上去简直和屠宰场里切下来的猪肉没什么两样!

  “救命……”年轻小偷最后一声绝望的呼喊戛然而止,棺材里再也没了声响。小镇又恢复了以往的死寂,仿佛从来都没有外人来过一样。

  案台上的空白相框里缓缓浮现出年轻小偷的黑白相片,和旁边新娘的照片互相凑成了一对儿。树梢上的乌鸦发出更加兴奋的嘶叫,像是在“庆祝“又一对新人喜结良缘。

  婚嫁鬼冢,无常往生!

  堕入阿鼻,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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