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裤，沉重的账本箱在顾沉手中如同烙铁。他和周凛沿着河岸的阴影处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肺部火辣辣地疼，身后的追兵声虽被河水声掩盖，但那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感丝毫未减。
周凛的状态很糟。从山坡滚落时，他的左臂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不断渗出，将半边袖子染得暗红。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但眼神依旧锐利，紧抿着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必须……尽快离开河道，”周凛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他们……有热成像……很快会追上来……”
顾沉架着他未受伤的右臂，分担着他的重量，目光不断扫视着两岸，寻找着周凛之前提到的那个“安全撤离点”——一个废弃的护林员小屋。
就在这时，对岸的树林中突然亮起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扫过河面！
“在那边！”对岸传来一声厉喝！
紧接着，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过来，打在河面上，激起密集的水花！对方竟然这么快就包抄过来了！
“找掩体！”顾沉低吼一声，拉着周凛猛地扑向河岸边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子弹“砰砰砰”地打在礁石上，碎石飞溅。
“不行……目标太大……”周凛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剧烈咳嗽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们……会围过来……”
他猛地抓住顾沉的手臂，眼神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决绝：“账本……不能丢！你……带着它，从下游浅滩过河，钻进对面林子……按备用路线走！”
“那你呢？！”顾沉心脏一缩，厉声反问。他不可能丢下周凛。
“我……引开他们！”周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顾沉死死按住。
“别做傻事！”顾沉的目光扫过周凛不断流血的伤口，又看向对岸越来越近的光柱和脚步声，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死路，分开更是死路一条！
突然，对岸的枪声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调整战术。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顾沉敏锐地听到上游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达声！是巡逻艇？还是……
来不及细想！这是唯一的机会！
“走！”顾沉当机立断，不再犹豫，一把将账本箱塞进自己的背包，用防水布裹紧，然后猛地将周凛背了起来！周凛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但那冰冷的体温和湿透的血衣让顾沉心头一沉。
“你……”周凛惊愕，虚弱地挣扎。
“闭嘴！保存体力！”顾沉低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背着周凛，借着礁石的掩护，沿着河岸向下游方向猫腰疾奔！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卵石上，惊险万分。子弹再次追着他们的脚步射来，在身后溅起一连串水花。
顾沉咬紧牙关，将所有力量灌注在双腿上，汗水混着河水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背上的周凛不再挣扎，将头无力地靠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带着血腥味和一种近乎依赖的脆弱。
这一刻，什么警察的原则，什么嫌疑犯的标签，统统被抛到脑后。他背上背负的，不再是一个神秘的危险分子，而是一个重伤的、需要他保护的同伴。
终于，在下游一处河湾，顾沉看到了那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废弃小屋轮廓。他用尽最后力气冲了过去，撞开腐朽的木门，将周凛小心地放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燥的枯草上。
周凛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嘴唇青紫，身体微微颤抖。伤口在颠簸中撕裂得更严重，鲜血汩汩流出。
顾沉迅速锁好门，用木棍抵住，然后跪在周凛身边，撕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伤口狰狞，必须立刻止血清创，否则失血过多就完了！
他翻出随身应急包里的止血带和消毒粉，动作迅速却尽量轻柔地进行紧急处理。周凛在剧痛中闷哼一声，短暂地清醒过来，涣散的目光聚焦在顾沉满是汗水和焦急的脸上。
“为……什么……”他气若游丝地问，眼中是深深的不解。顾沉完全可以抛下他这个累赘，独自带着证据离开。
顾沉没有看他，手下动作不停，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我说过，合作，意味着共同行动。”
周凛怔住了，看着顾沉专注而坚毅的侧脸，那双总是充满审视和警惕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纯粹的、想要救他的决心。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而滚烫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堵住了喉咙。他闭上眼，一滴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入血污之中。
信任，在这一刻，超越了算计和利用，在血与危难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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