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汤映诡案,玉簟巧智点迷津。
夏日的晨光透过凝玉轩的窗棂,洒在白玉簟正在临摹的《兰亭序》上。她搁下笔,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玉兰树,回长安已半月有余,那日街市初遇卢凌风的情景,以及公主府宴会中感受到的暗流,仍不时在她心中萦绕。
“小姐,”青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府里好像有事发生,老爷一早就被召入宫,大公子也匆匆去了衙门,神色颇为凝重。”
玉簟心头微紧,想起昨日茶会上听闻的流言:“可是与那桩……诡异的命案有关?”
“奴婢听说,不止一桩了。”青黛压低声音,“今早又发现一位富商死在家中,死状与之前的礼部主事一样,都是浑身血液干涸,旁边还留着一支红烛。现在长安城里人心惶惶。”
血色红烛、干涸的血液——玉簟的指尖轻轻敲击案几,脑海中浮现出在南州叔父藏书楼里翻阅过的一本西南异闻录,上面似乎有类似记载。她起身想再去寻那本笔记,却闻院外传来兄长白翊沉稳的脚步声。
“玉簟,”白翊踏入房中,眉宇间带着疲惫与忧虑,“今日起,若无要事,尽量留在府中。长安近日不太平,你所听闻的命案恐非寻常。”
“哥哥,案情究竟如何?”玉簟为兄长斟上一杯清茶。
白翊沉吟片刻,知道妹妹素来心细,便简要说来:“两名死者,礼部主事与西域富商,表面无仇,但死法诡异,现场皆有一支未点燃的红烛。苏无名先生疑心,可能与某种秘术或罕见毒物有关。”他未提及的是,朝中已有谣言,将此事与宫廷权力争斗隐隐牵连。
“红烛……”玉簟沉吟,“哥哥可曾查验过那红烛的材质?或者,死者近日饮食可有共同之处?”
白翊一怔,这点他倒未曾深究:“玉簟何出此言?”
“小妹只是猜想,”玉簟语气温和,“若红烛是标记或仪式的一部分,其材质或许能指向来源。而能让两人以同样方式遇害,凶手必有其接近受害者的途径,饮食或是共通点。”她想起异闻录上提及的某些古老部落,会用特殊植物混合蜂蜡制成蜡烛,配合特定药物,能使人陷入幻境,但记载残缺,她不敢妄下断语。
白翊眼中闪过赞赏:“我会将你的想法转告苏先生。不过,”他神色转为严肃,“此事你我知道即可,切勿外传。父亲与我都不愿你卷入其中。”
玉簟乖巧点头:“兄长放心,玉簟明白。”
送走兄长,玉簟心绪难平。午后,她借故翻阅府中藏书,试图寻找更多线索,却一无所获。那本南州异闻录并未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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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玉簟应邀至京兆杜府。杜夫人怜她初回长安,特意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诗会,邀了几位性情相投的闺秀。回程时,为免杜夫人担心,玉簟未提及命案之事,只循原路返回。
马车行至离白府不远的长兴坊街口,却见金吾卫设了路障,正在盘查过往行人车辆,气氛紧张。为首者身形挺拔,铠甲鲜明,正是卢凌风。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当检查到白家马车时,卢凌风见到车帘后的玉簟,冷硬的神色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些,拱手道:“白小姐,奉命巡查,打扰了。”
“卢将军尽职尽责,何来打扰。”玉簟还礼。
卢凌风示意手下迅速检查完毕,低声提醒:“近日坊间不甚安宁,小姐还是早些回府为宜。” 他的声音虽依旧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多谢将军提醒。”玉簟目光掠过他紧握佩刀的手,轻声问道,“可是……案情有了新进展?”
卢凌风略一迟疑,终究因涉及公务,只简略道:“尚无头绪,凶手极为狡猾。” 他顿了顿,又道,“小姐若听闻什么异常,可遣人告知金吾卫。”
就在这时,一名金吾卫士兵快步跑来,在卢凌风耳边低语几句。卢凌风脸色微变,对玉簟匆匆一礼:“某有公务在身,告辞。” 转身便带人疾步离去,方向正是今早发现第三具尸体的永宁坊。
玉簟放下车帘,心中疑云更甚。马车重新启动,她回想起卢凌风方才一瞬的凝重,以及之前兄长提到的“红烛”,一个念头忽然闪过:那红烛,会不会并非仪式用品,而是……某种信号或标记,甚至与传闻中达官贵人间流传的“长安红茶” 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她曾听叔父提过,长安有一种名贵红茶,色如琥珀,效似仙茗,极难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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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白府书房内,白晟与白翊父子二人对坐,面色凝重。苏无名亦在座,他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第三位死者是西市一位颇有声望的绢布商人,”白翊沉声道,“同样死于非命,血液干涸,身旁红烛。苏先生,您看这……”
苏无名缓缓道:“三人身份各异,一为朝廷命官,一为西域胡商,一为本土富贾。看似毫无关联,但老夫细查之下,发现他们近月来都曾通过不同渠道,购得一种价格昂贵的‘仙茶’——长安红茶。”
“长安红茶?”白晟眸光一凛,“老夫似有耳闻,据说此茶色如血红,香气独特,宫中亦有人饮用。”
“正是。”苏无名点头,“此茶流传不广,价等黄金,饮用者皆称其能令人飘飘欲仙。但据老夫观察,恐非善物。卢将军日间搜查鬼市,亦发现些线索,似乎与一伙擅用幻术之徒有关。”
窗外月色朦胧,凝玉轩内,白玉簟亦未安寝。她凭窗而立,望着被夜色笼罩的庭院。白日里卢凌风凝重的眼神、兄长疲惫的身影、还有那萦绕在心的“红烛”与可能存在的“红茶”……种种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
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写下几个关键词:礼部主事、西域富商、绢布商人、血液干涸、红烛、长安红茶、幻术……
“若这红茶是关键,”她轻声自语,“那红烛,会是使用此茶后的某种标志,还是……引导某种仪式的媒介?” 她想起卢凌风提及的幻术,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浮现:“或许,那红烛本身并无特别,只是凶手故布疑阵,真正致命的,是那令人‘飘飘欲仙’的茶,配合以特殊的幻术手段?”
她深知这仅是推测,无凭无据。但一种直觉告诉她,这看似纷乱的线头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自己的父兄,乃至那位冷面却尽责的卢将军,都已身处这漩涡之中。
夜色渐深,玉簟吹熄烛火,却毫无睡意。她隐约感到,自己平静的回京生活,已被这接连发生的诡案打破。而她那不同于常人的细致观察与联想之力,或许将不由自主地,将她推向这长安迷案的中心,也与那位金吾卫中郎将的命运,更加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悠长而寂寥。长安的红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