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个声音很轻，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断断续续地飘在雨夜里。小智还跪在岩洞边缘，膝盖压着碎石，手撑在地上，整个人往前倾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米的脸。她的嘴唇又动了动，却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刚已经摘下了眼镜，右眼的电子镜片泛起一层淡淡的蓝光。他半蹲下来，把镜片对准小米后颈和脊椎连接的位置，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好像在调什么东西。
“不对。”他低声说，“她的神经信号不是正常的波动，是被人控制的。频率正好是每秒七次——跟海底断层的能量脉冲完全同步。”
皮卡丘趴在一旁，尾巴突然抖了一下，脸颊冒出细小的电火花。它抬起头，看向小刚，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你也感觉到了？”小刚皱眉，“她在放电，但不是自己主动的，是身体在被迫传导电流。就像……一根会走路的电线。”
小霞站在角落，手指紧紧掐住腰间的精灵球卡扣。她一句话也没说，可目光一直停在小米背上那个旧旧的徽章包上。三年了，那袋子居然还在，边角都磨破了，可上面的波浪纹绣线，一根都没断。
“你打算怎么办？”小智问。
小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瓶，瓶身贴着一张褪色的标签，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最后一瓶‘矿核电解液’。本来是用来测试岩石系宝可梦体力恢复的，含有微量离子和稳定电解质。我没试过给人用。”
“你疯了吗？”小霞猛地转头，“那是实验品！还是给宝可梦设计的！她现在这样你还敢让她喝？”
“不喝，她撑不过十分钟。”小刚的声音很冷静，“她的细胞膜正在被高频电流破坏，体温不断下降是因为身体机能被压制了。这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是能量过载。再拖下去，她的神经系统会彻底崩溃。”
话音刚落，小米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指甲在石头上划出三道白印。她嘴唇颤抖，声音断断续续：“七……第七频段……要突破临界了……快……关掉信号源……”
小智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指尖触到她的皮肤——冷得像深海里的石头。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智抬头看着小刚，“给她喝。”
小刚拧开瓶盖，轻轻托起小米的下巴。那液体是暗金色的，还带着一点点微弱的荧光。他小心地把瓶口靠在她唇边，慢慢倾斜。
第一滴滑进嘴里的时候，小米猛地弓起身子，重重撞向岩壁。下一秒，幽蓝色的纹路从她脊椎处炸开，像水底的闪电一样顺着身体蔓延，爬到肩膀、手臂、脖子。那些纹路不是静止的，它们在皮肤下流动，仿佛有生命，在昏暗的岩洞里泛着冷冷的光。
皮卡丘瞬间跳了起来，挡在三人面前，双颊蓄满了电，尾巴高高扬起，随时准备攻击。
“别！”小刚伸手拦住，“这不是攻击！是能量共鸣！它是在帮我们稳住她的状态！”
果然，随着皮卡丘释放出微弱的电流，那些蓝纹的跳动渐渐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慢慢缩回脊椎的位置。
小霞却一步步往后退，靠在岩壁上，呼吸变得急促。她死死盯着那些纹路的走向——太像了。小时候她和姐姐训练美纳斯时，妈妈总会在她们手腕上画引导符纹，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地说，“真的是我姐姐吗？”
蓝纹一点点消失，小米的身体也软了下来。她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地扫过小智和小刚，最后落在小霞脸上。她嘴角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小霞？是你吗……你长高了……”
小霞僵在原地，脚像被钉住了。
“小米姐？”她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都在发抖，“你还活着？真的是你？”
小米艰难地点点头，眼角流下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进发丝。“对不起……我被困在……海底实验室……他们用我做能量导体……我是第七号实验体……我……逃出来的……”
小霞一下子扑上前，单膝跪地，紧紧抓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指尖微微蜷着，但确实有脉搏在跳。
“谁干的？”小智压低声音，“谁把你抓走的？为什么要选你？”
小米喘了口气，嘴唇发白：“不是抓……是我自愿进去的。三年前，海底断层出现异常能量潮汐，我去追踪信号，结果失联了。醒来就在实验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他们说……需要一个人类来中和水系传说宝可梦的波动……而我，是唯一能承受第七频段的人。”
“第七频7？”小刚迅速翻出泡了水的笔记残页，撕开一角，露出底下用防水墨写的公式，“月见山时期记录的大岩蛇共振模型……软鳞层在特定频率下会产生反向阻尼效应……难道人体也有类似的机制？”
“他们在把你当容器。”小智咬紧牙，“所以你刚才说‘关掉信号源’，意思是……还有人远程控制你？”
小米点点头，眼神有些涣散：“每隔十二小时……信号就会重启一次。下一次……就在黎明前。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会派‘清除单位’来找我。”
“清除单位？”小霞握紧拳头，“你是人！不是什么实验体！”
“我现在……也不完全是人了。”小米苦笑，“我的骨髓里嵌着合金导体，脊椎接了能量桥接器。我能感应水流方向，能在水下憋气四个小时……但他们把我改成了开关，一个随时可以被启动的……活体装置。”
岩洞外，雨小了些，远处还有雷声滚过。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她脖颈侧面——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疤痕，环形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嵌进肉里又拔出来。
小刚眯起电子镜片，忽然发现什么：“等等……你体内那个金属反射点……位置不对。它不在脊椎腔里，而是贴在第三节椎骨外侧，带螺旋固定槽……这不像是普通实验植入物。”
他凑近一点：“这是希特隆实验室的标准接口规格。”
“希特隆？”小智一愣，“你是说密阿雷市道馆的技术？”
“不。”小刚摇头，“是更早的原型。我在合众地区研究异色宝可梦时，参与过一个联合项目——用微型接收器连接人类神经系统，实现和宝可梦的短暂共感。后来因为伦理问题被叫停了。所有设备都被登记封存。”
“有人偷用了。”小智盯着小米的脖子，“而且改装过。”
小米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弱：“他们说……是为了平衡海洋生态……可我知道……他们在准备更大的东西。第七号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八个载体……都在等信号同步……一旦完成……整个太平洋的洋流都会……逆转……”
小霞猛地抬头：“所以你逃出来，就是为了阻止他们？”
小米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霞的脸，就像小时候那样。“别哭啊……妹妹……这次……姐姐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她背上的蓝纹再次浮现，比刚才更亮，跳动得更快。皮卡丘立刻伏低身子，双颊电光闪烁，努力想再次建立共鸣。
“不行！”小刚突然喊，“能量回流太快了！药水只能暂时压制，没法切断连接！她撑不住了！”
小智一把按住小米的肩膀：“坚持住！你才刚回来，不能现在倒下！”
小米睁着眼，瞳孔却开始失焦。她嘴唇微动，吐出最后几个字：
“去……华蓝道馆……最下面那一层……钥匙……在我……心跳……里……”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小霞的手腕。就在这时，岩洞顶部的石缝里，一滴水珠落下，砸在她额头上，顺着眉骨滑下，像一滴来不及流出来的眼泪。
皮卡丘的电光剧烈闪动，映得四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小刚的电子镜片疯狂刷新数据，无声的警报在镜面闪烁。
小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小米的胸口，正以七次为一组，规律地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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