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携着初秋微凉的呼吸,悄然掠过城市边缘那片被时光遗忘的老街区。
天空是澄澈的淡蓝,宛如一块被晨露洗过的青瓷天幕,几缕薄云如轻纱般浮游其上。
阳光斜斜地洒落,穿过斑驳的墙垣与锈蚀的铁栏,在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仿佛时光的指针在缓缓移动。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齐湘云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了那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轻盈,像一片被风托起的晴空。
她站在公共厕所的镜子前,指尖蘸着凉水轻轻拍打脸颊,试图压下心底那丝隐隐翻涌的不安。
“别想太多,”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水流声吞没,“今天是个好日子。”
镜中映出的女孩约莫十八岁,眉眼清秀,眼神却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高马尾束得利落,发尾微卷,额前几缕碎发被水汽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像一缕未干的思绪。
她从包里取出一支淡粉色润唇膏,轻轻涂抹,动作细致,仿佛在为一场重要的仪式做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整个清晨的勇气都纳入肺腑。
她一向擅长与人交集,总能在陌生中迅速寻到归属。
她早已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到了北岭高中,要微笑着自我介绍,要加入文学社或辩论队,要坐在靠窗的位置,让阳光落在课本上。
她走出厕所,抬头望向街角那块泛着微光的电子路牌——北岭高中接送点:右转,十字路口等候校车。
她点点头,脚步坚定地迈了出去。
街道两旁是低矮的老式居民楼,外墙剥落,露出砖石的筋骨。
爬山虎在墙缝间肆意攀爬,像绿色的静脉,为这座沉睡的城市输送着最后的生机。
早餐摊的油锅滋滋作响,油条在热油中翻滚,老板熟练地夹起一串,装进纸袋。
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笑声清脆,像风铃摇响在晨光里。
齐湘云望着他们,心头泛起一丝暖意——她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成为这幅晨间画卷里的一笔色彩。
她右转进入十字路口,站在划定的等候区,掏出手机:七点五十分。
校车还有十分钟。
“嗨,你也去北岭?”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像一滴水落入静湖,荡开涟漪。
齐湘云回头,看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背着印有卡通图案的书包,正冲她笑。
那笑容毫无防备,眼睛弯成月牙,脸颊上浮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像盛着两勺春日的蜜。
“是啊,”齐湘云也笑了,声音不自觉地轻快起来,“你也是新生?”
“对!我叫林小满,以后请多指教!”女孩伸出手,掌心朝上,坦荡而真诚。
齐湘云握住,那掌心温热,像握住了某种承诺。
“齐湘云,幸会。”
她们聊了起来。小满说她从小在郊区长大,父母是植物研究所的普通职员。
她梦想着考入顶尖大学的生物系,研究能净化空气的转基因植物。
“你说,未来会不会有一种树,能吸收雾霾,还能释放出带着花香的氧气?”她仰头望着天空,眼睛亮得像星子坠落人间。
齐湘云听得入神,忍不住笑:“那岂不是移动的花园?”
“对啊!”小满拍手,“到时候我送你一棵,种在你家阳台,每天都能闻到玫瑰味的空气。”
她们笑作一团,周围的几个学生也被感染,纷纷加入话题。
“我想造机甲,能飞的那种!”一个高个男生比划着。
“我就想写小说,写遍宇宙尽头的爱情。”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轻声说。
“我嘛,只想安稳毕业,开一家小咖啡馆,养只胖猫。”
晨光中,少年们的梦想如蒲公英般飘散在风里,轻盈、自由,充满希望。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骨头断裂,又像是金属在暗处扭曲。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忽略,却让空气骤然凝滞。
齐湘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前方两米处那个刚才还在滔滔不绝讲机甲设计的男生,突然身体一僵,头歪向一侧——
鲜血从他脖颈喷涌而出,如红绸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瞪大眼睛,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抽去骨架的木偶,轰然倒地。
“啊——!”小满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接连倒下。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人们甚至没看清袭击者从何而来,只觉眼前一花,生命便已消逝。
齐湘云僵立原地,瞳孔骤缩,血液仿佛在血管中结冰。
她终于看见了——那个“东西”。
它立于尸骸中央,身形修长,披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袍”。
那不是布料,而是一种流动的、半透明的膜状物质,随它的动作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呼吸着。
它没有头发,没有五官,整张脸是一片平滑的灰白平面,唯在眉心处嵌着一双圆形的眼睛——拇指大小,漆黑如墨,却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它没有嘴,却发出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人牙根发麻。
它不是人。
齐湘云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它缓缓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柄扭曲的刀——刀身由无数细小的骨刺拼接而成,边缘滴落着暗红的液体,落在地上,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在腐蚀水泥。
“救命!救命啊!”有人开始奔逃。
可它的动作快得不像实体。
一步跨出,身形竟如幻影般拉长,瞬间闪现至一个女生身后。
刀光一闪,那女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倒在地,生命如烛火般熄灭。
齐湘云终于回神,心脏狂跳如擂鼓,耳膜嗡嗡作响。
她一把拽起瘫坐在地的小满:“跑!快跑!”
可小满已被吓瘫,双腿颤抖,站都站不稳。
齐湘云咬牙,将她整个人半拖半抱地拽起,朝着路口外冲去。
她边跑边回头——
那“东西”正缓缓转头,那双漆黑的圆眼,仿佛穿透了空间,锁定了她。
“来人啊!救命!有人杀人!救救我们!”齐湘云嘶喊着,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却如石沉大海。
附近的居民楼窗户紧闭,卷帘门拉得严严实实,仿佛整条街在一瞬间被遗弃,成了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她的心脏快要炸开,肺部火辣辣地疼。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追她——没有脚步声,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像冰冷的蛇缓缓缠上脊背,越收越紧。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她在心里呐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们做错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是失控的实验体?是觉醒的AI?还是……某种本不该存在于世的‘非人之物’?”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
校车!只要赶到主干道,校车来了,就有希望!她甚至能想象出司机拉响警报、报警、警察赶来的情景……可那灯光,那希望,似乎永远在远处闪烁,却始终无法触及。
突然,一阵剧痛从胸口炸开。
她低头,看见一截漆黑的刀尖从自己胸前穿出,边缘还带着诡异的纹路,像是活物在蠕动。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温热的血顺着刀身流下,滴在她浅蓝色的裙摆上,迅速晕开,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泥土混合的腥气,那是血与大地交融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
她缓缓倒下,视线模糊。似乎能看到远处一辆黄色校车正缓缓驶来,车头的电子屏上写着:“北岭高中——欢迎新生”。
好近啊,她还能等到吗?
她感到寒冷,不是来自风,而是从骨髓深处蔓延上来的寒意,像有无数根冰针在血管里穿行。
她的皮肤变得苍白如纸,唇色由红转紫,再泛出青灰,像是被霜雪覆盖的枯枝。
她想开口,可喉咙里只涌出一口带血的泡沫,温热的,却迅速冷却。
她想笑,却只咳出一口血。
“原来……这就是死亡。”
她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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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目:心脏被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