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开那个弥漫着诡异平静的家，苏晚踏入自己的工作室“Sū Design”时，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空间，空气中飘散着咖啡香和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里是她的一方天地，是摆脱“陆太太”身份、纯粹作为设计师苏晚存在的地方。

“哟，我们苏大设计师终于舍得来了？”一个爽利的声音带着戏谑响起。林薇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塞到苏晚手里，上下打量着她，“瞧瞧这黑眼圈，昨晚战况很激烈嘛？是跟甲方爸爸还是跟你们家陆先生？”

林薇是苏晚的大学同学，也是工作室的合伙人，性格泼辣直接，是苏晚最信赖的闺蜜。

苏晚接过咖啡，苦笑着喝了一大口，试图用咖啡因压下残留的头痛和心头的纷乱。“别提了，喝多了，现在头还疼着呢。”

林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真的，晚晚，你没事吧？昨天庆功宴，我看你后来情绪就不太对。是不是……因为听到那个消息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什么消息？”

“还装傻？”林薇白了她一眼，“顾言深要回国了呀！圈子里都传开了，说他在欧洲混得风生水起，这次是受邀回来举办个人巡展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顾言深。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苏晚心底那个尘封已久的盒子。记忆的潮水伴随着一丝尖锐的疼痛涌了上来。那个曾经占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的少年，那个让她求而不得、最终远走他乡的“白月光”。

她怎么会不知道？昨晚庆功宴上，就是听到几个老同学议论这件事，她才心绪烦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只是她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连林薇都知道了。

“听说了。”苏晚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波澜，语气尽量平淡，“他回国发展，挺好的。”

“好什么好！”林薇嗤之以鼻，“当年他为了个出国名额就把你晾一边，现在混出名堂了就想回来刷存在感？我跟你说晚晚，你可别犯糊涂！你们家陆沉舟多好，长得帅，脾气好，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了五年，这种男人你打着灯笼都难找……”

林薇絮絮叨叨地说着陆沉舟的好，苏晚却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陆沉舟很好。这五年来，他温柔、体贴、包容，几乎满足了她对“伴侣”的一切表面需求。可只有苏晚自己知道，心底那个角落始终是空的。当初接受陆沉舟的追求，或许正是因为在他身上，她能看到几分顾言深的影子——相似的清冷气质，同样从事创意行业。她像个卑劣的收藏家，试图用一件相似的赝品，来弥补真品的缺失。

而陆沉舟，似乎也一直安于这个“影子”的位置，从未逾越。

直到昨晚。

他那失控的哽咽、绝望的亲吻、以及最后那冰冷隐忍的眼神，都像一根根刺，扎破了五年来的平静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