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那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还在空气中悬着，林默指间的戒指已被无意识转了好几圈。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疑虑。她撒谎时睫毛那一下极轻微的颤动，和此刻覆在他手背上那只手的冰凉，形成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呼应。
“陈小姐只是太过悲伤，有些反应不及。”林默忽然开口，替她圆了场，目光却没离开陈雪的眼睛，“节哀。”
赵峰看了看林默，又看了看陈雪，显然觉得这气氛古怪，但也没深究，转而安排警员继续勘查那个暗格和金属盒。
陈雪顺势抽回手，指尖掠过林默的手背，留下一缕刻意的疏离。“谢谢。”她声音很低，转向赵峰，“警官，如果需要我问话，我随时配合。现在……我想静一静。”
她转身走向客厅角落的沙发，背影单薄却绷得笔直。林默看着她的身影，左手拇指再次摩挲过戒指刻痕。那枚银色蝴蝶挂件，赵峰已让人小心收为证物。它和死者记忆碎片中出现的发卡，以及陈雪方才那句“生日礼物”，像几根散落的线头，亟待串联。
“你怎么看？”赵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她刚才的反应？”
“她很警惕。”林默答得模糊，太阳穴的抽痛并未完全平息，“关于蝴蝶，或许只是巧合。我需要更多信息。”
他需要再次触碰。不是触碰死者那些被干扰、布满陷阱的记忆残影，而是触碰一个活生生的、可能与核心秘密相关的人——陈雪。读取生者记忆更为困难，情绪、意志、甚至对方无意识的抵抗，都会形成强大干扰，且对自身的反噬也更剧烈。但这是目前最直接的路径。
机会很快来了。陈雪以辨认遗物为由，请求在警方监督下，再看一眼那个从暗格取出的金属盒。赵峰示意林默一同前往。
证物临时存放在隔壁的小书房。陈雪站在桌前，凝视着盒中那枚银色蝴蝶挂件，手指微微颤抖，悬在空中，迟迟未落。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林默，以及一名守在门口的警员。
“哥哥他……其实很怕孤独。”她忽然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解释给谁听，“这礼物，他说会带在身边，就像我陪着他一样。”她的指尖终于落下，眼看就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蝶翼——
就在这一瞬，林默看似无意地侧身，手腕一沉，指尖“恰好”拂过她悬垂的手腕内侧。肌肤相触，短暂得如同错觉。
嗡——
一股强劲混乱的信息流猛地撞入林默脑海！
视觉碎片： 一双修长的手小心地将蝴蝶挂件放入金属盒……昏暗光线下的书架隔板缓缓合拢……一个背影匆匆离开书房（那不是郑宏宇！）……
听觉碎片： 低沉模糊的交谈声，夹杂着“风险”、“代价”、“必须清除”等字眼……一声极轻微的、类似电子音的低鸣……
触觉与情绪： 冰冷的金属触感……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担忧……还有一丝决绝的坚定？
信息远比触碰死者时更鲜活，却也更加支离破碎，被一股强烈的情绪漩涡包裹着——那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担忧，甚至恐惧，对象却模糊不清。
更让林默心惊的是，在这漩涡深处，他再次感知到那一闪而过的、冰冷有序的非人气息，像一段被精心编织进来的伪代码，试图引导这些碎片指向某个特定方向。
剧烈的、针扎般的头痛瞬间袭来，远超以往。林默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陈雪受惊般缩回手，诧异地看向他：“林先生？你没事吧？”她的眼神里带着真实的困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事。”林默咬牙挤出两个字，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和意识的眩晕，“有点低血糖。”
陈雪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抓不住。她没再追问，只是又看了一眼那蝴蝶挂件，便转身对门口的警员说：“我看好了，谢谢。”
她走出书房，背影依旧挺直。林默靠在桌边，缓缓呼吸。刚才的读取虽然痛苦短暂，且充满干扰，但信息量巨大。陈雪的记忆明显也受到某种程度的影响或篡改，关于这礼物的部分记忆鲜活而情感充沛，似乎无懈可击，但某些细节又显得突兀和刻意，尤其是那段“伪代码”的存在。而且，她关闭暗格、存放盒子的记忆视角，并非来自她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在那些碎片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细节：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右手小指似乎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戒面宽阔，刻有繁复花纹。
这枚戒指，他在郑宏宇混乱的记忆残影里也见过——戴在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握着匕首的手上！
心脏猛地一沉。凶手和潜入书房存放（或取走）金属盒的，是同一人？陈雪是否知情？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的担忧和恐惧，又为谁而起？
线索开始交织，指向更深的迷雾。
“怎么样？”赵峰见林默脸色不好地走出来，上前询问，“有发现？”
林默摇了摇头，暂时不打算分享全部信息，尤其是关于陈雪记忆被干扰的猜测和他感知到的“非人气息”。“她很难过，没提供太多新信息。”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尸检有什么新发现吗？”
“正要跟你说这个。”赵峰神色凝重，引他走向临时辟出的技术分析区，“法医在死者鼻腔和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异常纤维和微量粉末，初步判断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任何物品。粉末成分奇特，像是某种……高密度信息存储材料的残留，还掺杂了极其细微的青金石碎屑。”
青金石？林默眉心一跳。这种矿物在古老传说中常与“记忆”、“通灵”等概念相关联。
“还有更奇怪的，”赵峰压低声音，指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一张照片，“死者左眼虹膜，在特定光谱下，呈现出诡异的规则几何纹路，像是……某种加密后的信息编码或者微型电路图。这绝对不正常。”
虹膜编码？林默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凶杀案的范畴。
“技术队正在尝试破解。另外，”赵峰切换屏幕，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别墅区大门口的一个隐蔽摄像头，在案发时间段前约一小时，拍到一个穿着连帽衫、身形模糊的人影快速离开，方向是侧面的山林。但由于角度和光线问题，看不清脸。”
“追踪了吗？”
“派人去了，那边没有监控，雨水也冲掉了大部分痕迹，难度很大。”
线索似乎在眼前展开，却又处处受阻。异常纤维、神秘粉末、虹膜编码、模糊人影……以及陈雪那被部分篡改的记忆和那只金属蝴蝶。
林默按着依旧隐痛的太阳穴，目光再次投向客厅角落的陈雪。她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但林默深知，在这脆弱之下，可能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他想起她之前看向自己戒指时那极快的一瞥。她认识这戒指？还是认识戴类似戒指的人？
那个右手小指戴奇特戒指的背影，会是监控里那个模糊人影吗？他和陈雪什么关系？和郑宏宇又有什么恩怨？那枚蝴蝶挂件，究竟是寄托思念的礼物，还是别有用心的标识？
以及，那股三番两次出现的、冰冷非人的“数据流”气息，究竟是什么？它似乎在强行缝合、引导甚至篡改记忆，企图掩盖真相。
疑问越来越多。头痛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探究欲。这座记忆迷宫，他刚踏进一步，就已感到其错综复杂与危机四伏。
陈雪抬起头，目光无意间与林默相撞。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哀伤的微笑，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林默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左手揣进风衣口袋，紧紧握住了那枚戒指。
冰凉的金属，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未散的体温。
他知道，他必须再次触碰她。下一次，他需要更深入那片被迷雾笼罩的记忆领域，哪怕会再次遭遇那冰冷的“守卫”，哪怕代价是更剧烈的痛苦。
他需要找到那只“手”。
（第二章 完）
作者太难了！一天两更，五天所写的，没了，还是改为一天一更好了，不然到时候就要断更，如果断了之后，可能我就有可能就中断了，等国庆的时候爆肝，懂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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