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赛人同样是不被伦尼克萨欢迎的。在入住的热闹过后,伦尼克萨人对非白皮的警惕又一次上线。他们本就讨厌镇上那个唯一的吉普赛人,现在面对着放大了无数倍的大鼻子,深肤色,摇晃的铃铛和浓厚的草药味更是避之不及。
两人刚踏进吉普赛人那用草药粉和石粉编织的国境线就收到了无数或怀疑或警惕或打量的目光。在吉普赛人的聚落里,白人和印第安人才是弱势的少数。
他们如同印第安人一样在湖边聚集,搭起浮岛,撑起小船,自成一派天地。他们拒绝了解白人,就如同白人也拒绝了解他们。
现代科技在这里近乎绝迹,露露还以为回到了1920年。
看起来吉普赛人比印第安人更复古些,她想。她甚至看到了那种电影里会出现的,里面坐着一个把玩着水晶球的女人的帐篷。
“呃……你要来这里看什么来着?”弗雷德被本地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找他们族长。”露露走到最大的一顶帐篷前站定,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铺满软绒地毯的地板迎来了此生第一位穿着靴子的访客。身上挂满铃铛和装饰品的肥胖女人把身体裹在轻薄的软毯中,铜铃一般的眼睛被罩在浮肿的眼皮下,只露出三分之一个眼球打量着面前的高大女人。在她面前半臂远的地方是个小小的圆桌,铺着能落到地上的垫子,上面摆着个黯淡的水晶球。
“米娜·露露·奥奈达。”她喊出露露的名字,咬文嚼字与昨天山上的渔婆如出一辙,“你为了一个答案而来。”
露露不为所动:“我想问,黄金是你们发现的吗?”
女人没有说话。
“萨德有没有找过你们?”
依然没有回答。
露露盯着女人,半晌,她对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为了什么答案而来?”
“为了你的过去。”女人音调沉闷,“你的过去,就是你的未来。”
“你知道这里以前发生的事。”露露用的是肯定句,“……而且比警察知道的还多。”
“我,或者说我们,无所不知。”女人伸出肥胖的手触碰那颗水晶球,“水晶球给了我们窥探命运线的机会。”
“我不是为了找那晚的真相来的。”露露摇头,“我现在只对昨天发生的事感兴趣。”
“伦尼克萨的历史总在不停地重复,昨天发生的事不过是曾经无数次发生过的复演。”
“……你当我没看过百年孤独?”
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露露对这种沉默毫无办法,只能转头出去。
“呃……怎么说?”弗雷德蹲在帐篷外。
“神棍。”露露直言,“吉普赛人就喜欢装神弄鬼,装的他们无所不知,装成大的,吓人的,他们就好赚你的钱了。”
“那我们线索算是断了?”弗雷德很沮丧,“全断了。”
“萨德一死,什么线索都跟着他走了。不过她倒是提醒我了。”露露抬起视线越过一众彩色帐篷顶,投向伦尼克萨湖平静的镜面,“她说伦尼克萨和马孔多很像,过去的一切都在不断重复。我猜以前曾经一定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从十五年前开始。”
“我母亲说,伦尼克萨的一切最终都会回归伦尼克萨湖。”露露收回视线,“我们去看看湖吧。”
“我们不是才从湖边来吗?”弗雷德指了指隔壁工地的方向。
“我是说到湖心去,更靠近山的地方。”露露比划了一下,“那边是无人区,真相只会藏在没人的地方。”
“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问他们吉普赛人借个船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那些充当小码头的浮岛上,湖上飘着几艘空置的木质小船。
“租这玩意儿?”弗雷德问。
“对。”露露已经走到边上的小棚,问坐在里面的两个深色皮肤的吉普赛人:“租船要多少钱?”